不认得自己的寿衣,就得光着身子赤着脚上路。
面对死亡,冯玉姜很坦然。
人哪有不死的,老了还不死,那不成妖怪了?
她听到院子里又吵吵了起来,不用问,大儿媳和二儿媳又是为着买棺木出钱的事闹上了。
她打针要花钱,送殡要花钱,像她这样等死偏就不死,还要花钱,难怪让儿女们厌烦!
冯玉姜缓缓吐出一口气,竟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她的意识停留在一片哭喊声中。
她感觉到小儿媳握着她的手,在大声喊着什么,两个女儿扑上来大哭,儿孙们都围过来了,老头子那张门神脸凑到她眼前,伸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吩咐着:
“咽气了吗?趁着刚死还有点热乎,抓紧把寿衣给她换上。
等僵了就不好换了。”
儿媳妇们开始大声嚎哭,向四周的村民邻居报丧。
大儿子找来几张火纸,拿糨子糊了个钱褡裢,在冯玉姜灵床前烧了,便开始专心烧纸钱。
黄泉路上,总得把路费给备足了。
从现在起,他就是大孝子,除了烧纸哭灵,别的事儿是一概不问的。
小儿媳妇抽泣着去锅屋烧米汤,人死三天内,还带着对人间的留恋,魂魄不会去阴间,会在城隍庙暂住,要赶紧去村头的城隍庙送汤,让亡灵暖暖和和的上路。
嚎哭声很快惊动了小小的村子,本家近邻收到了讯息,陆续来到冯玉姜的灵床前,哭个几声,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丧事。
每一处农村都有各自的风俗,送殡,自然也有村民们熟知的那一套风俗和程序。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再自然不过的事儿了,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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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快起来,我奶喊你了。”
“妈,你咋打盹了?我奶让你赶紧出去。”
冯玉姜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恍惚中看到了一盏煤油灯。
感觉是有人推醒了她,已经跑出去了,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冯玉姜发现自己靠着床沿坐在地上,她扶着床站起来,惊奇地环顾四周。
这是——
这是她熟悉的小院子,院子西边有一颗大槐树,东墙外不远就是清泉河。
这三间茅草房,她记得早在一九八六年大儿子结婚时,就拆掉建了瓦房。
冯玉姜听着外面的锣鼓声声,坐在屋里发愣。
床上、地上摆满了东西。
搪瓷脸盆、茶壶、暖瓶……靠西墙放着两口木箱,新的,还散发着油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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