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棠梨便随谢晖登船北上往京城而去,谢晖出身世家,文采卓绝,风雅谦逊,兴趣广泛,对于岐黄之术也有涉猎,又与棠梨颇为投缘,故此这一路行来说说笑笑倒不觉无聊,且如今正值初春,柳丝轻软春水逶迤,赏不尽的绮丽春景,且身边还有谢晖这么一位多才多艺的风雅公子,时不时抚琴弄萧,若非清楚此行是进京看诊,棠梨自己都觉是游山玩水了,且是高配高品质的游山玩水。
一时琴声停歇,棠梨方回神,谢晖抬头看向棠梨“刚想什么呢”
当着抚琴之人走神,还被人家看了出来,多少有些不妥,好在抚琴的人是谢晖,他性子温和,不会跟自己计较这些,便道“对不住了,你如此好的琴艺,今日却是对牛弹琴了。”
谢晖忍不住笑了“偏偏我就喜欢对着牛弹,其奈我何。”
棠梨也不禁笑了“那作为牛的我当深感荣幸。”
谢晖“这些东西不过是消遣之物罢了,你瞧那些百姓不懂这些,只一家人守在一起,一样过得快活自在。”
棠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此处水流平缓,船行的也慢了许多,能更清楚的瞧见岸上的风景,有捣衣的妇人,也有挑担叫卖的小贩,也有正准备下水捕鱼的船家,还有总着角的孩童,扯着一只风筝撒欢一般的跑,却不妨跑的太急,脚下绊了一下,摔在地上,手里的线扯断了,风筝失了束缚飞上了天,那孩子哇的哭了起来,捣衣的妇人忙丢下石锤,跑了过去,扶起孩子,拍了拍身上的土,拉着抽抽搭搭的孩子往不远处的风筝摊去了,买了个新风筝,那孩子顿时破涕而笑。
棠梨莞尔,小孩子总是比较容易满足,一个风筝就能喜笑颜开,只是有些奇怪,谢晖竟然能有这样的感叹,不禁疑惑的看向他。
却听谢晖继续道“想来你也听说过,我本还有个妹妹的,不是上回你见的那个,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棠梨心道,谢晖所说的便是齐王那位未过门的正妃吧,刚落生便跟皇家订了婚约的那位国公府的长房嫡女,本来天生的王妃命,谁知运道有些不济,没两年就走失了,至今也无音讯。
便点点头“略有耳闻。”
谢晖“母亲怀着阿芙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因孕中失于调养,阿芙一落生便不大康健,也不似旁的孩子一样,可以出去玩耍,我便时常淘弄些玩意拿去哄她,那日我在外面寻了个扎风筝的人家,扎了一个大蝴蝶的风筝,想阿芙一贯最喜欢蝴蝶,便兴匆匆的拿去给她,想着,她便不能出去放,瞧着也欢喜,只可惜她并未瞧见。”
说着俊脸上染上一层黯然。
想来阿芙便是他那个妹妹吧,他这般神色不用想也知道,必是他拿着风筝回去,他妹妹却已经走失不见了。
有时想想,棠梨真觉生在这样的世家大族未必便是好事,正是因为随着身份地位附带的东西,太诱人,才会有人惦记,并使尽阴谋手段去算计。
不用想也知道,一个国公府这样的世族大家的嫡出小姐,若非有人暗里算计,精心布局,怎会无故走失,且内宅中的算计龌龊,有时候真让人齿冷,这位大小姐也只能说运气实在差了些。
正想着,却听谢晖道“棠姑娘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棠梨愣了愣抬头看向谢晖,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了此事,小时候的事棠梨哪会记得,她自己都是半截穿过来的,好在那时候年纪小,虽行为举止有些变化,大人也不会往别处想,只当是她病了一场的缘故,至于小时候什么样儿,并非不记得而是根本不知道,她记忆里的童年皆是前世的事,说出来,只怕这位大公子以为自己胡说呢。
只是,他这般问了,却不能不答,略想了想道“大约七岁的时候,我病了一场,大约病的有些重,后来虽病好了,七岁以前的事便不大记得了。”
谢晖“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吗”
棠梨点点头“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跟爹娘来安州之后的事情吗。”
谢晖的神情颇有些遗憾“这倒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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