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不大,但是很忙。
白天值班时,我们几乎没有时间能搭话,区区的十几个病房里满为人患,我和其余的几个护工在病人间穿插游走,忙的不可开交。
护理、打杂、包扎、伤口清理,我从未想象过看起来一个如此破败寂静的小小医院能够容纳这么多的病痛。
战争那么遥远却又近在眼前,普通的感冒发烧只能领到药品,只要能回家治疗的都不能留在医院。
送来的伤患即便伤口看起来再血腥,只要是护士能够自主清理包扎缝线的医生都不会插手,药品的紧缺下甚至连麻醉都不会打。
痛苦的嚎叫让清创室里日日夜夜都塞满了受伤的野兽的哀鸣。
残疾在这里不是一件少见的事,甚至你看多了那些病房里残破的躯体,心灵都渐渐麻木,升不起同情心,只剩下对那些人哀嚎的不耐,靠近他们时逸出的体味和血腥味的强行忍耐罢了。
这里的残酷让生命都可以被衡量。
死亡那么近,近的你触手可及,死神的气息喷在你的后劲,每一刻你都得提心吊胆的准备好阻拦死神的镰刀。
医生加上护士一共只有十人的这个医院里,所有的治疗程序都必须一击到位,精简到粗略的底部。
可哪怕如此,每一个人都还是分身乏术,恨不得能一身二用。
分明是累极了的生活,我却莫名想起两年前,一声坐在病房前说的那一番话,她想来做这一些人的光。
可为什么呢?一一,为什么呢,你明明可以远远的躲开这一切,没有血腥和暴力,去呼吸没有伤口腐烂的新鲜空气,去享受没有被哀嚎侵蚀的阳光,去体会美好的岁月静好。
这些人,这些伤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我能懂一点吧,在看到这血淋淋的现实的时候,心脏是会疼的。
听到那些痛苦的挣扎在生活中的人们的哀嚎时,胸口是闷闷地泛着恐惧的。
触摸到他们脸上的绝望和活下去的欲望时,从心尖到指尖都会颤抖。
生活就在这里,我在这里劳碌,在这里看着他们挣扎,我们都在生活。
爱情在这里就是一个虚幻的梦境,一击即碎。
一声说的对,亲人和爱人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在这个连生死都模糊的世界,所有人都头晕眼花忙的脚不着地,亲人与爱人的界限虚化成了遥远的天际线。
我们就像斜着身子全速奔跑在生死线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摔得头破血流,可依旧只能一往无前的挣扎着。
陪伴成了彼此相遇的身影,时不时温和的一句“吃了没。”
和偶尔一个温柔的微笑。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明白了,在生命当前,在一直直面死神的世界边缘,吉一声面前一切的犹豫都会被毫不留情的击碎,留下的只是最果决的判断。
正是因为如此,一声可以淡然的接受我,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声的爱与我天差地别。
距离我转移到这里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里我也看到太多的来来去去。
这种地方是被世界遗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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