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下山的路被毁之后,衲摹衍呶再没跨出前厅半步?几乎都是躺在软椅上捧着书进入梦乡,偶尔起来吃点东西。
云心从不进我的屋子,只呆在他自己的卧室,把我们的经历一幅幅画在那些空白的宣纸上,就像我们用影像记录点滴,我赞同他的留念方式,便多半时间陪着他,帮他磨墨洗笔,画累了下下棋或弄弄琴玄。
再晚,就自个儿——或被云心赶回左屋睡觉。
每当此时经过前厅,总听得到衲摹衍呶的如雷鼾声。
时光荏苒,云心眼眶黯黑,眉宇不展,面容憔悴了很多。
“你整夜都不休息吗?怎么受得了,”
一如往常吃过午饭,我帮云心打下手,边磨墨边透过微弱的灯光打量他。
“我睡得好。”
“我不信,”
我拿起那些画给他看,“这些是我不在时你画的,但我都陪着你直到晚上。”
“睡不着,”
云心垂下头摆弄纸墨。
“你画的这些……”
我把和他同行的那些场景画放到边上,细细地看着另外几幅,其中画的是四个女孩在亭子里下围棋,一个女孩向正朝她们走来,又打算离开的男孩背影说着什么,另两个笑着交头接耳,还有一个招手示意他过去。
“这场景,再熟悉不过的亭台曲廊,还有这题款:‘珠帘照闲阳,亭台浣轻风,’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我也在的啊!”
“我就说,明明没看走眼,就是五个,同学们还笑我没眼力哩,”
我恍然明白,又找出几幅来,一个正在把画放到墙脚的男孩背影,两个姑娘自顾着打牌,却看着那背影呵呵地笑;纷乱嘈杂的教室,无数人影晃动……我随着那些全是校园场景的画陷入沉思。
似乎回到了学校生活。
“原来你是……,只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打量沉默的云心,他收起笔纸砚台,将桌上的墨渍擦干净。
“还是出去陪陪衲摹衍呶吧!
应该和他下下棋、聊聊天什么的,”
云心把棋子和棋盘递给我。
一起回到前厅,老人正站在壁柜前翻看前厅仅有的几本书。
听说下棋,赶紧腾出桌子,把棋盘摊开,我们就围坐一起玩车轮战,全然不在意将要面临食物被吃尽而又不能找到出路的危险。
转眼一天的时间又快结束了,收了棋局吃过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的晚餐,云心没有急着进屋,只陪我听衲摹衍呶说些古时的战事和国家变迁,一直聊到很晚,我们才各自散了去休息。
我不去想太多白天的疑惑,也没把自己卷进那些回忆太久,很快便沉沉地睡去,前厅传来声响,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又像是睡在学校的寝室里,伸手过那冰冷的床沿,没摸到床栏,或许下铺的兄弟们还没睡吧!
灯光透过眼帘映出满世界的昏黄。
是嗡嗡的人语?他们在小声聊天吗?以往都会聊到很晚的。
“睡了吧!
有啥讲不完的故事?明儿还上课呢!”
我喊,没人回应,我微睁朦胧的眼睛,人影绰绰,在床前晃动,或许是下铺的刘富宽,也或许是任开富。
但寝室分明就我一个人在,他们不是都已经出门了吗?或者我仍在梦里,我试图真正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那人影静坐床沿。
“你在看我吗?”
我笑了笑,翻身面朝外侧卧,眼里只是洁净的光芒,一团黑影压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黑,像张开的无尽的网把这微光完全挡了去,很快便网住了我的整个世界,连恐惧都还来不及,额头一阵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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