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台系着大红绸缎的嫁妆,今早抬出去送嫁的时候,父亲母亲脸上有多高兴多期盼,现下就有多难过揪心。
宁姝使劲了浑身解数才哄好他们,将两人送回院里休息。
连翘赶紧上前帮忙取下宁姝头上那顶重得要命的凤冠,将宁姝扶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梳理宁姝那一头青缎似的长发。
镜子里,穿着火红嫁衣的小姐,肤白如雪,顾盼生姿,连翘看来比九天仙女还要美上三分。
只可惜是那云公子没福分!
她犹豫半天,没忍住开口:“小姐,奴婢不大明白。”
“什么不明白?”
宁姝专心揉着差点被压断的脖子,漫不经心地启唇。
“六殿下的品貌就是咱们整个大越国都是上数的,京城里多少人家的小姐都眼巴巴瞧着呢,他虽不是嫡皇子出身,但也一直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将来前程贵不可言,且殿下一直对您如此上心。
那份心意,便是奴婢也是看在眼里的,您怎么就看不上呢?”
连翘边说,边小声嘀咕,“别的不谈,就大房的那位,眼睛就一直巴巴儿地盯在六殿下身上,恨不得扑上去似的。”
她说的就是二小姐宁婉,自幼便喜欢跟宁姝抢东西,长大了更是连男人也想抢,连翘自小跟在宁姝身边伺候,自是一心向着宁姝的,所以最看不得宁婉那副明明嫉妒得要命,却到处装可怜的做作模样。
宁姝倏然笑了。
她本就生得极美,今日更是盛妆,眉眼弯弯光华流转:“我的好连翘,你可知这世上长得最好看的蘑菇,必是最毒的那一朵。
这蘑菇你不小心咬上第一口,那是无心之失,赶紧吐出来便是。
可若明知剧毒,还要吃进肚子里,那真是活该一命呜呼。
况且——”
铜镜里,宁姝轻轻垂下鸦羽似的睫,指尖轻触在戴了三次的凤冠上,“年少的诺言岂能当真?以我现在这样的名声,他即便想娶,陛下也不会答应,皇后娘娘更不会。
除非,他愿意舍弃皇子之位,与那锦绣前程彻底割断。”
但那可能吗?宁姝想都不想。
就算他愿意,她也不会答应。
她轻轻一碰自己肿起的脸颊,“嘶,快别管什么殿下不殿下了,你小姐我快痛死了。”
连翘心疼极了,赶紧说:“这云夫人下的手也忒重了,小姐等一下,奴婢这就给您取冰来冷敷。”
连翘牵起裙子,匆忙跑出去。
宁姝屏退左右,坐在梳妆台前,从梳妆盒最深处取出一枚小巧的鸣笛,轻轻吹响。
片刻后小窗发出细微的响动,一道黑色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屋里。
来人是个身穿劲装的女子,名唤子归,是父亲派给她的暗卫。
十七八的模样,身法利落,犹如雨后青竹般冷秀清丽。
子归单膝跪下,愧疚道:“是属下疏忽,在御史府未拦住云夫人,教她伤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宁姝轻笑着拦住她:“不打紧,当时事出突然并不怪你。
况且若当时我不挨云夫人那巴掌,让她消气,怕是之后还得没完没了。
子归,现下我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做。”
“小姐您尽管吩咐。”
宁姝低声道:“你替我去云府门守着,府里情况如何一概悄悄打听给我。”
子归蹙眉,思忖道:“小姐,您是怀疑云公子的急症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得查了才知。”
宁姝淡淡道。
那漫长的七世轮回里,她没有一刻不在想,父亲宁德远一向深得龙心,被陛下委以重任,那份信任是几十年积累而下,何以一夕之间犹如沙堡倾颓,竟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哪怕天命如此,也需假以人手,定是有人暗中构陷!
那一世,她至死都没查出真相,为此她整整意难平了百年。
而现在重来一次,那幕后之手就像摆脱不了的鬼影,再次伸到她面前,接连三位夫君遭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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