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陈亦行没有说出口。
一如既往的一根筋。
固执。
逞强。
“那我走了。”
“快走。”
在她的反复催促下,陈亦行转身,朝某条林间小径走去。
那条道可以通往停车场,她知道他把车停在哪里。
赵又锦慢慢地,慢慢地绕到图馆的背后,找了条长椅坐下来。
这种地方一向受人欢迎,不见光,够隐蔽,黑暗里年轻的火苗一点就燃,摧枯拉朽,大有燎原之势。
但这是凛冬,零下好几度。
再旺盛的欲望也经不起折腾,来情也不抗冻。
于是黑暗里只剩下赵又锦独自一人坐着,她裹紧了陈亦行的大衣,吸吸鼻子,刚想鼓励自己她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反正这么多年也都一个人走过来了。
结果一低头,吧嗒,一颗圆滚滚的泪珠砸在地上,像是要凿出个坑来。
紧接着就有什么断了线,是那根一路紧绷的神经,或是脆弱的泪腺。
赵又锦蹲在长椅上,抱住膝盖,头埋在裙子里,小声呜咽起来。
真没出息,哭有什么用。
长这么大,尽管性格不够强硬,但她一直清楚在命运面前,眼泪是最无用的申诉手段。
母亲因病离世时,因为过于年幼,她尚且不懂得生离死别的真正含义。
一张白布盖住了熟悉的面孔,她还能抬起头来问父亲“妈妈睡着了吗他们把他盖住,是怕我吵到她吗”
父亲沉默的像棵树,抬手捂住眼,泣不成声。
等到赵又锦学会自己穿衣,自己吃饭,自己关掉台灯上床睡觉时,才深刻体会到那张白布的含义。
它掩埋了过去,在她的生命里永远留下了一处空白。
从此没有母亲的存在。
后来,赵又锦已然不记得母亲的音容笑貌,再照片时,也只觉得那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之后的好多年里,父亲都会躲起来对着母亲的照片偷偷抹眼泪。
但赵又锦没有哭,她觉得自己太忙了。
忙着在父亲于医院昼夜颠倒时,学会搭着小板凳爬上高高的橱柜盛米做饭;
忙着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一眨不眨着分针秒针一圈圈地跑,然后掐着时间去灶台关火;
忙着一个人做作业,不懂的题目就圈起来,放在茶几上等父亲回来留下解题思路;
忙着在次日清晨自己掐灭闹钟,起床洗漱,用微波炉热一热昨夜父亲冻在冰箱里的包子和牛奶。
后来的这些年里,她忙着努力学习。
忙着不给舅舅舅妈添乱。
忙着和青春期的李煜好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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