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打定了主意要和离,那自然不可能再去操持什么劳什子的纳妾礼。
她叫小厨房这头煨了滋补的汤水送上来,一面喝着,一面吩咐金枝对着名册去清点她‘遗落’在府上各处的嫁妆。
前头宴席没了李若坐镇,下人们毛手毛脚的犯了几次错,惹得顾遂远在几个相熟的好友跟前丢了脸面,他自是不快,和人说了一声,便亲自提脚往李若的流光院过来了。
顾遂远进门的时候,正院里得有十来个丫鬟婆子或站或走,这些人全都是李若从李家带来的陪嫁,行事上,自然比顾家这两年从人牙子手头上买的要利落规矩许多。
不过,这些人今日见了他,却不比往日热情,只是屈膝见礼,喊了句大爷好,这便又转头忙着手头差事去了。
顾遂远心头郁气更甚,直接推门进了正屋,一眼看到白着脸坐在拔步床上同金枝说话的李若,他那颗心又不自觉软了几分。
“楚楚可是伤得重了?怎么不告诉我?”
顾遂远走到她跟前,满眼心疼地要去握李若的手,却被她轻巧的避开了。
李若抬眸直视着眼前深情款款的顾遂远,上辈子,她就是被他这副痴心模样迷了心窍,一心一意觉得他是爱她的!
殊不知,生了这样一双含情眼,顾遂远便是去看路边的野狗,也照样深情无比!
她的好夫君借着阿爹生前至交的相帮、借着李家的扶持,一路平步青云,成了当朝权臣,而她呢?到头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
甚至连顾家的祖坟,他都没叫自己进,理由是她无所出
李若捏紧了掌心,指甲嵌入受伤的皮肉里,痛得她当场落泪。
顾遂远看她气若游丝又梨花带雨的模样,再多的气性也消了,只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叫人如沐春风一般温和:“别哭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前头的事儿,你不爱操持,那就让金枝去”
“不去。
我不去,金枝也不去。”
李若往后挪了挪身子,和顾遂远之间隔出一段不小的距离来,她看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意。
顾遂远神情一滞,李若眼底的冷意叫他觉得陌生,她看自己,明明一直都是欢喜而热烈的。
“楚楚,你可是还在怪我纳了表妹?表妹家道中落,如今爹娘又都得了病,她还要供养弟妹,她这样的身世,嫁给清贫人家,还怎么过日子?
她自幼都是在阿娘膝下长大的,阿娘心疼表妹,不忍叫她吃苦。
我不过是遵循母命,给她一席安身立命之地罢了。
这个贵妾的身份,也不过是为了让阿娘安心。
楚楚,你该明白,我心底只有你一人。”
李若笑了一声,语调有些尖锐:“你心底有我,便不会眼睁睁看着杜澜儿的丫鬟当众给我难堪。”
那么滚的一盏茶,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送到李若手上。
那茶是杜澜儿的贴身丫鬟奉上的,李若摔了茶盏以后,那丫鬟头一个跪下去,一声接一声喊着大奶奶饶命,那杜澜儿更是抖着身子依偎在顾遂远怀里,活像李若要当场把她们主仆俩生吞了一般。
这样下作的伎俩,顾家却没人替她说一句话。
就连顾遂远,也只叫她不要意气用事,免得大家脸上都难看。
“楚楚,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今日上门的有朝中同僚,人家还捎带了燕王府的公孙先生,你闹起来,岂不是叫燕王府也看了笑话?你也知道,我往后办差,少不得要靠燕王那边行个方便,我若是内宅不宁,人家如何肯给我这个面子?”
他说完,满眼失望地看着李若,“你心情不好,我也不触你的霉头。
你且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便也失了哄人的耐心,转身扬长而去。
李若盯着他远去的背影,霎时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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