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
在已经模糊的记忆里,有一男一女带着初为人父母的骄傲与喜悦轻轻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前走。
她记得她脚下的草坪是如何的柔软,前一天特意细心将草坪仔仔细细除了一次草的男人又是如何彻底地检查一次路面是否平整。
西维记得他们的笑容,他们的脸庞,以及他们看她的眼神。
仿佛在看着无限珍宝一般的神情,让那时小小的西维即使在满是信息流与智能科技的世界里也能感到安心而平静入睡。
可是——这世界可真是讨厌,为什么不管怎样的幸福也总要有一个可是来打扰?——即使他们彼此都深爱对方,可是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她,她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们。
他们从此天各一方,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西维偏执地盯着日历翻过了一页又一页,在时间走过二万五千五百五十页后,他们终于此生不见。
西维永远地失去了能够回去的地方。
大地为毯,绣上朵朵血花;天穹为盖,掩住层层霞光。
血与火的硝烟里,所有人——无论是在城门上的还是担架上的——都在或明或暗地观察着战场的中心,那个一直如同天神般高高在上的、此刻却显得格外孤独的人。
他们唯一的君主,他们最后的帝王。
火红衣裙的少女脸上满是擦伤与飞灰,即使她此时也几乎无力站直,但她依然扶住了身边的白衣伙伴,漂亮的眼睛略带着期盼地看着他们战场上的主君。
主君手里还握着那根簪子,那根漂亮的、华美的,曾经只用于摆放在托盘上、佩戴于少女乌云般的黑间的簪子。
它曾经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害,能够让人放心地将它递到少女的手中仔细把玩而不用担心她会不会伤到自己。
因此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样——医务组后勤人员在一旁心惊胆战地提醒那位仍然一言不的主君,其上镶嵌的宝石因为主人的用力过度深深割伤了主人的手,鲜血浸染了宝石,穿透了皮肉,顺着掌心的纹路流淌而出。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西维一言不地慢慢转身返回城门,这场战争是他们的胜利,却是她个人的溃败。
她曾经无比坚持的理念在奥尔瑟雅被她射杀之后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毫无意义。
那个女人口中“你是我的孩子,我自然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甜蜜陷阱,而她自高自大地说着“毫不在意”
然后灰头土脸一头栽了进去。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怎么做,她用生命证明了西维一直以来的逃避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是奥尔瑟雅的完全胜利。
西维摊开手掌,深嵌入掌心的宝石连皮带肉被撕扯开,一股新的血流从她掌心冒出。
她不在意,翠绿的眼眸盯着那支簪子,其上的宝石也被她的鲜血污染而不再纯粹。
她猛然记起来这支簪子是要交还给它的主人的,她还记得那棵桃花树,记得那个明明风华正茂却在那棵树上带着寂寞与绝望地告诉她她想要去死的红裙少女。
那天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天,她不过是心血来潮地突然想去那个位置走走。
一路顺着月光的指引,她沿着青砖瓦缝来到了那棵美丽绚烂的桃花树下,风吹过,如同桃花妖一般的女孩就那么出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本来是不着急还这支簪子的。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人来人往,有些人会再次遇到而有些人却注定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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