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这个事儿呢。”
毕银闷了口酒,炒豆子嚼得嘎嘣响。
“你不在厂里干了?”
郑新亭给郑知着夹他想吃的烤鸭,问毕银。
“去年就放消息了,说要改制,其实等于倒闭,给几万块遣散费叫我们通通滚蛋。”
毕银掏烟,分给关耀鹏一支,知道郑新亭从不抽,也就没问他。
两人点烟,橙红的火舌在郑新亭眼前忽闪,他心头突跳,说道:“厂子那么多年了,哪能说没就没。”
“时代变了。”
毕银冷笑,“现在不需要咱们工人的力量了。”
雪白的烟雾浮在空中,郑新亭的眼前一片朦胧,像崭新的二十一世纪。
他简直不敢信,工厂存在了几十年,社会经济就是从这一座座工厂的烟囱中喷薄而出,实现腾飞发展。
可现在,工厂竟要倒了。
他爸郑卫国生前说过,工厂是中国的命脉,进工厂上班就等于抓住了人生的命脉。
那么工厂没了之后呢,他们的命脉岂不是也要断掉?
郑新亭不敢再想,眉头紧巴巴。
毕银跟关耀鹏正在商议着一起南下,到大城市闯一闯。
毕银突然问郑新亭:“你去不去?”
郑新亭沉默不语,脑门突地被什么东西弹了下。
眼前飞过一块赤酱骨头,嘭一声,骨头完美地扎进杯子里,溅了郑新亭满脸酒花。
毕银哈哈大笑,郑新亭看向罪魁祸首郑知着,眼睫毛都湿漉漉。
郑知着嘴唇反光,油腻的手里还捏着吃剩的半根鸭脖,他说:“小叔,你的头也是要吃烤鸭的。”
“我的头不吃。”
郑新亭抹了把脸,拿纸巾给郑知着擦手,郑知着问他,“小叔我吃饱了,什么时候回家?”
郑新亭塞给郑知着一把炒豆子,叫他先去外面等。
郑知着听话地出去,站在门口的灯光里。
“我走不了。”
郑新亭说,“这孩子得有人照顾。”
“行了,知道你离不开这个鸟地方。”
关耀鹏挥挥手,“你赶紧带他回去睡觉,吵得我头疼。”
郑新亭抬头看关耀鹏,关耀鹏自顾自抽烟喝酒,他们志不同道不合,没什么旧可叙的。
其实当年一起在热电厂上班的时候,郑新亭就知道,他跟关耀鹏不是一路人。
能成就兄弟情义,全靠毕银拉帮结派。
毕银拍了下郑新亭的肩膀,真诚劝他:“你再想想,五交化那个破地儿有什么好待的,一个月就一千来块工资,够干嘛的。”
郑新亭站起来打算走,又跟关耀鹏说:“有事你找我,还是原来那个呼机号。”
关耀鹏笑笑,没说话。
郑新亭去门口领郑知着,他正蹲在地上吃花生米,逗一只野狗。
狗通身乌黑的毛,郑新亭只能看见一双发亮的眼睛。
它呜呜叫,摇尾乞怜,用头蹭郑知着的腿。
郑知着看着小黑狗,又回头看郑新亭,恳求道:“小叔,能不能带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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