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杯酒,我要敬我自己。
我这一生,一叶障目了太久,错过了太多太多,好在悬崖勒马,终于醒悟过来,做了自己应当?做的事情,找到了我到江左走这一遭的意义?。”
郗归饮了那爵酒,将瓶中剩下的酒水全部倒在地上。
烈酒的滋味,让她?想起了荆州鲜衣怒马的郗岑,想到了峡山口冲入敌阵的刘坚,想到了北府军万千将士。
她?说:“这第三杯酒,敬山川草木,敬五岳四渎,敬我们每一个人?——我们的抱负和我们的奋斗。”
雪粒儿飘飘洒洒,地上逐渐染了白霜,天地立时?显得空旷了不少,很有些北方冬日的萧索意味。
郗归靠在墓碑旁,低语道?:“太昌年间?的北伐,就到此为止了。
可是阿兄,一切还?远没?有结束。
我想要做的事情,早已不仅仅局限于北伐。
或许,一切才刚刚开始。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完成了你的夙愿,接下来,就要去实现我自己的心愿了。”
太昌十一年的春节,郗归是在京口度过的。
元旦那天,她?在城楼上站了很久,看里巷新桃换旧符,看百姓新衣兼笑颜,看将士们严阵以待,即使在节日,也并未放松执勤战备。
城中笑声很多,最?早踏出这一步的京口,也许是如今这片大地上最?为和乐幸福的城市。
郗归希望,在未来,京口的幸福能够蔓延到这整个国?度。
过年向来是走动的好时?机,建康城中,无数官员及其家眷,借着春节的名义?,在一场场宴会上打探着消息。
有人?想趁机谋个官位,有人?想更进一步,也有人?想借着西域市马之事赚个功劳,这种种欲望交错着,共同汇成了一场场觥筹交错,其间?蕴含着无数的试探交锋,甚至是利益交换。
郗如说:“姑母,依我看,就应该让宋和手下那些人?趁机突袭,将那些想要靠着人?情谋私利的人?全部抓起来,最?起码也要警告一番。”
郗归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这话说得,倒是比宋和、顾信两个还?要激进。”
郗如鼓了鼓脸颊:“可他们不该如此。”
郗归叹了口气:“阿如,我先?前与你说过,人?生来就有自利之心,要想克服这些,做到一心为公?,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更不能仅仅依靠所谓的道?理。”
“权力会加剧人?内心的贪婪,它永远会蠢蠢欲动地试图自我增殖,手握它们的人?,要具有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克服这种扩充权力的冲动。”
“就拿荆江一带来说,陶、桓诸公?,起先?都出身寒微,可一旦掌权,便成了足以威胁中枢的强藩,背弃了起初为国?为民的初衷。”
“古语有云: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永嘉之乱并非仅仅一时?,而是催生了无数的乱象,直到今天还?留有遗患。
要彻底制服朝中的世家,要治理这种种的乱象,首先?要自己手握权力,其次则需要一组更加合理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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