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霸王一怒,那怕不是冲着他们,他们依旧一个个双股战栗,坐不稳鞍,而作为首当其冲的项庄,居然愣是硬抗了下来。
硬扛下来也就罢了,并且还真让霸王收回了成命,却是谁给了这厮这般胆魄?
一轮硕大的金阳,从东方五彩斑斓的山峦间慢慢冒出头来,将一捧捧碎金,倾洒在了蜿蜒流淌的河流上。
河畔一支二百余骑兵驻扎的小营地,自一夜的沉睡中苏醒过来。
在长官的呵斥下,骑兵们纷纷行动起来,收拾营帐,打理军械盔甲,给战马喂水喂食,做好出发的准备。
河畔一块巨大白石上,身形纤弱神情萎顿的张良,侧坐在上面,木然看着潺潺的河水,半敞着胸口,让一名军中医师为他清洗伤口,重新上药。
一名身材高大面目黧黑,一双环眼凶光直冒的中年将领,按剑站立河畔,看着张良病怏怏的模样,忧心忡忡。
他却是大汉阵营刘邦麾下诸将,获得重封的第一人——雍齿,被刘邦封为了什方侯。
这是一个很有想法的聪明人。
自知自己身上带着背叛刘邦的原罪,再次投降刘邦后,一直作战勇猛,奋不顾身,平日则小心谨慎,丝毫不敢行就差池。
正因为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识,因此雍齿从来没有想过会被封侯,他一直以来的目的也是多立战功,避免被刘邦秋后算账诛杀,保住性命与家族愿已经足矣。
意外被封,又得知这是张良向刘邦进谏所致,对张良自就是感恩戴德。
也因此刘邦特意派遣他护送张良回汉中养伤,这一路上他对张良也的确服侍细致。
从这儿也看出刘邦对张良的确很是关切。
军中医师处理完伤口,重新包扎好,擦着额头的汗水,战兢兢向张良躬身行礼,提着药箱子从大白石上退了下来。
“且住!”
就在医师对自己也行了一礼,转身要返回军营,雍齿一声冷喝,“我来问你,军师大人伤势,为何一日日总是如此,不见起色?你这混账,倒底能不能将军师治好?”
雍齿也是多年征战杀伐果决手中不知斩却多少敌军性命的悍将,瞪着环眼这一番冷喝,直杀气四溢,差点没有将医师给吓瘫。
“军师大人伤口溃烂,虽然每日用药,死肌依旧不断出现。
只要药物能够发挥功效,死肌不再出现,距离痊愈就不远了。”
医师袖着双手,喉头蠕动,愁眉苦脸道。
雍齿大怒:“那什么时候药物能够发挥功效?”
张良嗅着胸口那怕上药包扎好依旧有隐隐臭味传来,心下微冷,豁达摆手道:“不要叱责他,生死在天,岂能强求?强求不得,更不能枉加罪于他人。”
说着,张良挥手让两名侍立身后、手捧布帛与瓦盆的侍女,打水给他洗漱,一边侧头又向东张望了一番,忧虑道,“也不知当前汉楚大战进行的如何,按理说有韩信大将军主持军略,不至于有意外发生,但我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军师哎,眼下您就别想军情了,多想想自身伤势吧。”
雍齿顿着足,眉头紧拧。
张良这伤势每日都不见好转,反而有恶化的迹象,万一不等送回汉中,再死在路上,刘邦还不暴跳如雷?却不也将获罪,刚刚获封的侯爵就怕再被剥夺了?
东方的原野上,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踏碎清晨的死寂,一骑如箭,撕裂秋风,疾驰而来。
雍齿像是受惊的虎狼,猝然转头看去,待看清骑士是汉军装束,又是单身匹马,方放下心来。
营地中早有数名骑兵策骑迎去,另有数名探骑四散开来,巡查周围。
雍齿从军多年,在刘邦不待见的情况下能屡立战功,个人勇猛是一方面,治军也是很有一套。
不多久,两名骑兵半押解半护送,将那名骑兵引至张良与雍齿身前。
两人一见,颇为面熟,是刘邦身旁的一名护卫骑兵。
见他满脸风霜,身上的皮甲袍服更裹了一层黄土,颇为狼狈,显然一路赶来甚急。
“可是与大楚之战,有了意外变故?”
张良苍白面色一层红晕涌上,在侍女扶持下站了起来,急声道。
那骑士见张良病容极重,这般急切挣扎起身,生怕他再一激动嗝屁了,忙一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陶罐,一边说明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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