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之陪笑道:“当然可以。
不过再迟一个月,我就松动一点。
棉袍子不是有了面子就行了的,还要棉花里子再加手工呢。”
佩芬道:“我要东西,你总是捱。
越捱越贵。
越贵也就越捱。
等人家穿得不要穿了,赶不上时代的东西,我又何必穿?”
谨之打了个哈哈,笑道:“赶上时代,是这样的解释吗?女人赶什么时代?只是服装店百货店的消费而已。”
佩芬将脸子一板,把手里结的毛绳,在胁下夹着,立刻偏过头去,一面起身向卧室里走,一面道:“我不和你斗嘴劲。
东西没有买,先受一顿批评。
怎么会是服装店百货店的消费者?我做了多少衣服,义买了多少化妆品?”
她嘀咕着走向卧室去,又转身来,站在房门口道:“住这样三间南房,统共一个煤球炉子,住在冰窖里一样,我能不穿暖和点吗?一件旧花绸棉袍子,在家也是它,出外也是它。
你就不替我想想。
你不买就不买,为什么开口伤人。
我的同学,就没有像我这样吃苦的,你还不满意。
告诉你,嫁了你这样的小公务员,总算我是前辈子修的!”
说着,扑通一声,将房门关闭了。
震得屋梁上的灰尘向下落,胡先生这盏麻绳拴着的台灯,也来个灯影摇红的姿态。
谨之淡然笑了一笑,取过桌上一册一折八扣书来看。
正好这是一本《两当轩集》,他翻着那页“全家都在西风里,九月衣裳未剪裁。”
的诗句,低声念了一遍,真也觉得黄仲则这个诗人,不与自己合而为一,就只管把诗看了下去。
他忘了太太,也忘了太太的发怒。
四 我这叫自找麻烦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太太又来了。
她在桌上看了看,又把小桌上的抽屉,扯开来看看。
因为正中那个抽屉,是胡先生看书的身体抵住了的,她板着脸说句让开,扯开抽屉来,撞上胡先生胸脯一下。
但她也不管,看到里面有盒八等牌的纸烟,她抽出了一支,摸着桌上的火柴盒,擦了一根,将烟点了,啪的一声,把火柴盒扔在桌上,她又走了,接着把卧室门又关上了。
她这回关得没有上次重,而且也没挂上门拴,胡谨之才晓得她是出来找纸烟吸的。
然而,她平常是不吸纸烟的,只有极苦闷的时候,她才吸半支烟,这当然不是苦闷,而是愤怒了。
引起了太太极大的愤怒,这是胡先生所未曾料到的。
他的诗兴,也就像潘大遇到催租吏一样,冰消瓦解,不能再把《两当轩集》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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