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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柔镜波没有想到的情形,在她看来,沈南州不过是贺鸣天的一个棋子,他的死带来的也许是惶恐也许是忧虑,但绝不是伤心。
可是此刻柔镜波却从贺鸣天的眼中看出浓郁不化的哀戚,月光凝辉在窗外半空之中,看起来居然也有些悲伤。
人真是脆弱的东西,柔镜波摇了摇头,她此刻有些厌恶自己对自己的一贯坦诚。
“南州的事不要对外透露,我要找个合适的时机。”
过了许久,贺鸣天终于开口,柔镜波在怀疑是自己的臆断还是现实如此,贺鸣天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难掩的苍老。
他的确老了。
“我明白。”
柔镜波点了点头,不自觉也放缓了语调。
“至于林元修,”
贺鸣天本是浑浊的眼神透出了经年累月才能磨砺出的锐利,布满了皱纹的手掌猛然落在桌子上,“他早晚要死,不过不是现在。”
不,他不会死。
柔镜波没有说出心中所想,这是她最擅长的事,连一点细微的其余表情都没有,比窗外的月色还要静若幽潭。
在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如何说这件事,以她对贺鸣天的了解,纵然是沈南州与自己一同前往,他也未必放得下多疑的心,所以眼线怕是早就先行一步布好,这种情况下说谎百害而无一例。
况且有时真话比谎话更有杀伤力。
真话或是谎话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句话有用,那么自然也就无所谓真假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老了,人一老,心肠就软了下来。”
贺鸣天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自嘲,却有更多叹息与无奈夹杂期间。
可是这话柔镜波听来却像是无病呻吟,若是真的心肠软下来,贺鸣天又怎么会仍然是武林盟主?沈南州的死不会有这么大的能力让一个人的禀性就此改变。
柔镜波绝不相信,但她还是礼貌恭敬地又道了句:“节哀。”
“哀若能节便不是哀。”
贺鸣天无力地摆了摆手,像是在一日之间垂垂老矣。
“盟主年岁比我长,见过的生离死别也自然比我多,还您望能看开一些。”
不,没有。
他见过的生离死别怎么会比自己多,柔镜波说完这话心中空洞地回荡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哂笑,曾经的漫长岁月碾过心头,她猛然一震,却仅仅是在心底。
“你好好休息去吧,过两日才是真正的大日子,提防韩悉,照顾好侯轻雪,恐怕她的盛大葬礼在武林中是要空前绝后了。”
贺鸣天的声音没有温度,却坚硬地仿佛掷地有声,柔镜波有礼的告辞一如平日里,足不惊尘地走出偌大的书房。
不知为何,透过窗看到的月亮竟比在院落中仰望要大一些,柔镜波不喜欢月光,却也忍不住赞叹今夜轻薄曼妙的月色。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柔镜波在回到自己的院落中后静默了好一会儿,片刻之后她终于想了明白,这熟悉的感觉原来很像侯轻雪。
是啊,自己并不喜欢侯轻雪,却也忍不住赞叹她的美好和纯净。
这个世间总有一些这样的东西,纯粹的和喜欢与否毫不相干。
只是这场风光大葬还是要看运气,到最后才能知道究竟属于谁。
柔镜波眼中流露出笑意,嘴角也随之微微上扬,愉悦的心情让沉静的月光都变得欢快,她想起了小时候每次背完一册古籍医书后的满足和欣慰。
脚步由远及近,柔镜波听到的是寻常的声音,于是也没警觉,恐怕来人不是韩悉就是凌昼。
“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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