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苏禾照常去地里干活,直到天黑了才收工,徐秋来已经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利索,晚饭也烧好了,只等她回来吃饭。
饭后,苏禾叫徐秋来洗洗先睡,自己不紧不慢收拾锅灶,其实也是在等徐立冬,她有预感,他今晚会来,只是没想到竟是在半夜。
苏禾没插门闩,更一直没睡,听见动静便披衣下炕了,把炕头的煤油灯点上,待屋里亮起来,她看清了,徐立冬仍是白天那副死样子,眉头不展,好似跟她有深仇大恨。
这个男人有多一板一眼,苏禾早就已经领教过,眼下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过去跟他撒娇,也没有哭哭啼啼求饶,只是低声道:“坐,大哥。”
“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
徐立冬站在炕前,看着她冷冷道。
早在数天前,他接到一封举报信,跟交通运输部的司机大队长范士军有关,举报人告范士军借职务之便投机倒把,高价贩卖南北货物,涉及利益总额达到五万多。
这趟徐立冬去广州,就是核实举报信中的内容是否属实。
拔出萝卜带出泥,范士军倒下,他背后参与的人也全被供了出来。
徐立冬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听到苏禾的名字。
那个看起来极为单纯无害的弟媳妇,居然认识交通运输部的司机大队长范士军,还跟他合谋过。
今晚审讯时,徐立冬几度气血翻涌,在杂糅了愤怒、失望、惶然、沮丧的心情中,他无法再继续审问下去,跟刘红军交接班后,连夜骑车过来。
在来的路上,徐立冬甚至想过,如果苏禾向他哭诉,说她是迫不得已,或者是被骗,他愿意相信,因为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他也从没提醒过她,叫她少跟杨四海那个投机分子接触,真算起来,他也有责任...
原本已经稍稍压下去的火气,在见到苏禾一声不吭,分明已是默认时,又轰然冒了出来,顶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骤生晕厥之感。
徐立冬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看了眼坐在炕上垂眸不语的女人,沉声问道:“知道杨四海为什么被抓吗?”
闻言,苏禾抬起头,不期然对上徐立冬冰冷的眼神,心口某处忽得疼了下,望着他没吱声。
徐立冬扯了下嘴角,继续道:“因为他不仅参与非法倒卖,还是范士军转移私产的主要对象,不止杨四海,跟范士军有过利益勾当的,现在全部在公安局受审,除了你...”
苏禾听他最后这句“除了你”
已经是从齿缝里挤出,知道他必然是气到了极点,一时也泄了气,并了自己两手腕,递到他眼前,低声道:“你也带我去公安局问话就是。”
徐立冬只是撇开了眼,不冷不热道:“叫你去问话是早晚的,用不着现在。”
苏禾讪讪收回手,尽管已经在内心说服过自己,这才是徐立冬最真实的一面,与她对他第一印象相差无几,但真叫她面对时,还是感到慌了。
这样的徐立冬,她不敢靠近,更不敢去亲昵。
在死寂一般的沉默中,苏禾终于鼓起几分勇气看向徐立冬,一五一十道:“先前我手里实在缺钱,有次无意间听到杨四海说贩收音机有利可图,就、就经不住诱惑,投了二十多块跟他入伙...”
“是你去学校做临时工那时候?”
徐立冬打断她。
苏禾犹豫了下,点点头,不敢去看他此时眼神,继续道:“后来我听说他们还有买卖,又参与两次,过完年就从杨四海手里得到将近三百块的回报,当时杨四海劝我再参与,我有点害怕,没再往里投钱,更没再跟他们联系过。
另外,地震过后,我们免交了一次公粮,我把从队里分来的黄豆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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