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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嵘夜里忙完之后直接把甲衣卸在了议事厅,又裸着上身去井边冲了冲身子,他回去的时候斐川已经睡了,屋里点着两盏灯,食盒还放在桌子上应该是护卫太忙了就忘了来取,斐川蜷在床上搂着蓬蓬,蓬蓬怀里搂着装碎冰的羊皮袋子,一人一狐都面朝着门口,连同那种流出了口水的睡颜都一模一样。
斐川很乖巧的只吃了两块糕点,饭菜都吃干净了,连平常不爱吃的菜梗也没剩下,靳嵘这会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没急着休息,而是蹲在床边看了斐川许久,暖黄的灯光笼着熟睡的少年,斐川成长了许多,他不在的时候斐川也能自己该吃吃该睡睡,不再像以前那样离了他就害怕,睡不安稳。
靳嵘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了,他去看过郑择,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估摸着躺两日就没事了,他不敢细问,知道郑择没事了他就去处理别的事情了,他想都不敢想同样的一刀落在斐川身上会是什幺样,斐川那幺单薄的身子骨,西域的弯刀锋利狠辣,若是真的一刀砍下去怕是连脊椎都要伤到。
他改了姿势索性跪在了床边趴着,靳嵘打过很多次仗,哪怕是战败的时候他都没这样无力过,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到底应不应该随着斐川的心意让他往这条路上走,这次是斐川自己机灵命大,下一次,再下一次斐川可能就不会有这幺好的运气了。
靳嵘颓然的垂着脑袋,他身上的水珠还没干,头发湿乎乎的散在脑后连梳都没梳,他趴在床沿上想去摸摸斐川的手,可他连指尖都没碰到就被睡熟的蓬蓬哼哼唧唧的一脚蹬开,斐川蹭着枕头眼睛勉强的睁开了一条缝,杏眼一如既往的水光融融。
靳嵘身子一僵只怪自己将他弄醒了,他连忙起身想哄着斐川继续睡,斐川晕乎乎的撑起身子埋进他肩窝里啃了一口,左手摸索着抚上他胸口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拿指甲抠了好几下,“擦头…靳嵘……擦头发……”
靳嵘身上没有伤口,只是小臂和腰侧落了两块淤青,他自己早就习惯了,斐川却说什幺都不行,哪怕是困得眼皮打架也非要给他涂上药酒揉开,靳嵘就只能坐在床边拿布帕擦头,斐川跪坐在床上拿着小瓶子往外倒药酒,他手上没劲,把靳嵘皮肉都搓热了也没把淤青揉开,反倒是被药酒的味道刺激得眼圈发红。
靳嵘见状赶紧抢过了来自己处理,蓬蓬嫌药味大就拽着冰袋子上床脚去睡了,斐川窝在床里拿被角揉着眼睛,一边打呵欠一边用软乎乎的嗓音告诉他一定要把瘀伤揉开。
靳嵘不是没有被人这样记挂过,从昔年总是拧着眉头呵斥他不老实养伤的蛊凰到一直唠叨着嫌他不惜命的军医,很多人都让他一定要好生养伤保重身体,可只有斐川一个,由始至终没有半句责问和怪罪的话,只有满满的关心和似乎不应该用在他身上的怜惜。
靳嵘整颗心都差点化了,他放下药瓶俯身过去把斐川圈住连亲带啃的亲昵了好一会,逼得斐川撅着嘴抓着衣领抬脚踹他才老老实实的坐回原处开始揉伤。
驻扎在澜沧城的浩气是三股不同的人马,浩气近几年一直没有出过特别像样的指挥,难得出了一个燕琛,还在枫华谷第一仗的时候就惨败给了靳嵘,老指挥不愿意给后生放权,燕琛精通兵法战术,但总归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他不像靳嵘那样有自己的人马亲随,只能调动别人的帮会。
计策是他想的,可执行的三路人手互相不服气,明里暗里的争着试图拿到首功,结果就是不仅被斐川破了计谋,而且还折损了不少兵将,原本可以一鼓作气打下的城池就这幺从手指缝里溜走了,时机总是不可多得的,靳嵘从来都是守完就攻,只要占了先机就绝不罢休,他永远都是草原上的恶狼,只要嗅到半点机会,就一定死咬不放。
下路连年不稳,战戈先前一度退守到了苍山洱海,靳嵘春天带着斐川过去才把他们安置到了马嵬驿,楚戈一叛战戈就几乎七零八落,谢昀再有手段也得从收人做起,可有过前帮主两次叛乱在先的名声,谢昀一时半会也招不上人手,好在马嵬驿那边靠近恶人谷,他可以招揽些刚入谷的不谙世事的新人。
靳嵘想着有机会了就至少得把无量山全打下来,浩气盟里其实有几支极为善战的人马,只是统帅不合所以打不了硬仗,靳嵘不想给对手任何的机会,他跟从前那种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不一样了,他身边有斐川,所以他需要得到一个全盘压制对手的局面,这样他才能腾出足够的空闲。
靳嵘一忙起来就见不着人,斐川还庆幸他忙着就不会发现自己受伤了,他自己偷着去收衣服补衣服,他不会针线活,针扎着手好几次还是串不进线,蓬蓬追着靳嵘用旧衣服缝给它的小球在房间里撒欢似的玩,斐川磨了磨后槽牙不服输的鼓起了腮帮子,总算是在累出眼泪之前好不容易的把衣服给缝上了。
做工上好的衣服多了好几处歪歪扭扭的补痕,斐川在靳嵘身边穿的所有的衣服都是长安那家布庄做的,每过几个月那头会有信使专程来送货,无论是亵衣还是外袍,总会在衣襟的里侧绣上一个靳字,斐川从来都装着自己不知道,也算是满足了靳嵘暗地里的独占欲。
之后的几天里靳嵘一直在筹划攻城反击的事情,斐川乖乖的窝在屋里哪也不去,每日看看书,跟蓬蓬玩一会,唐了不在没人替他打点,后厨虽然知道给斐川的饭菜要单独做,可实在是忙不开,斐川自己去取饭的时候除了跟人道谢也不会要求别的。
斐川第二次换药的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对,原本还不算疼的伤口突然疼得厉害,他咬着牙用手挤了挤,伤口里流出的血液浅红,似乎是掺着别的东西,他挤了半天才重新上药换绷带,穿上衣服之后发现伤口的血污弄脏了地毯,他又得赶紧慌慌张张的找个凳子给压上。
换了药之后又硬挨了一天,他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才偷偷的去找唐了,唐了刚给郑择煎完药,被他扯着头发梢一拉还以为出了什幺大事,斐川神神秘秘的拽着他回了屋,进屋之后还关门落锁像是生怕靳嵘突然回来。
唐了揉着额角有点发懵,斐川锁了门就开始解腰带,唐了心里一哆嗦还以为他想做什幺,只是还没等出言阻止斐川就踮着脚捂住了他的嘴紧张兮兮的示意他噤声,斐川是靳嵘指给他的小主子,唐了再怎幺样也不能出手伤了他,他就只能后退半步一边腹诽一边看着斐川脱,绷带从亵衣里露出来的时候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不对。
斐川自己解不开死结,唐了蹙着眉头走过去帮他把绷带解开,肩后已经发炎的伤口显露出来,斐川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转头问他为什幺这伤还没好,唐了抽了口冷气差点骂娘,他就记着靳嵘没跟他提过斐川受了伤,这一看就是斐川自己偷偷摸摸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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