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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承人呢?据点里其他人呢?”
江芜边说边将头发挽起,他袖口里常年备着一只木簪,是路承雕给他的,线条粗糙笨重,顶端原本想雕个莲花,结果因为手太笨了所以只能作罢,纤长乌亮发丝挽成发髻,长发因而打理的利落了许多,余下的部分还披在肩上,江芜身上因而少了几分纤弱的美感,但也多了些许别样的风韵。
冷泽一啧只当他是误会自己身份有诈,他掏出路承的令牌又点了火折子让他看清,路承走前特意叮嘱过他,如果战事有异动或者变数就带江芜走,江芜身份特殊,一旦出事路承肯定追悔莫及,“路承跟我说的,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先带你走,对面的杂碎放火烧山,路承现在肯定在林子里。”
江芜的身形只是稍稍僵了一瞬,冷泽这会反倒没了先前的焦躁,他抱着怀里的长枪有些好奇江芜会有什么表现,是丢魂似的跟他走,还是跟个女人一样哭着喊着要去救路承,江芜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从他的角度去看,墨衣长发的男人只是沉默了片刻,继而迈开步子出了院门往外走,步伐平稳,整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江芜去找了据点里的管事,路承带走了有战力的人手,还留下据点里的多是负责补给和日常管理的普通人,江芜连声音都没颤,仍然温润平和,他让管事去理清库里还有多少东西,又让负责机甲器械的弟子去弄清城里箭塔和神机车的数量,他站在青石铺成的台阶上,浓稠的夜色裹着他,风吹动他的长发和袍角,江芜始终都平平静静的,他仿佛有一种能感染人心的能力,方才还乱成一团坐立难安的人大都开始听从他的指示。
统计的很快,因为白龙口这边的据点都算是浩气盟的常驻城池,所以据点里的粮草物资都很充裕,大型的投石车被路承带去用了,小型的神机车还剩两台,所有箭塔都运转正常,江芜思量片刻,让人去粮仓周边布上了火药,善使箭塔器械的好手留在城里,能打则打,不能便退,两辆神机车和其余人立刻就往日月崖去,从据点暗门出去走山路撤过去,掩人耳目。
所有的事情前后用了不到一刻钟,冷泽没想到在场的人都听了江芜调配,没有任何人产生异议,而江芜仿佛已经笃定了路承会撤兵一样,想也不想就将卧龙坡清了个干净,秋风似乎有减缓的趋势,冷泽瞥见远处的烟雾也消散了几分,撤兵的信号在空中炸出不甚明显的光亮,一连三发表示着撤离的烟火逐一炸开。
他心头一松打算带上江芜撤走,可他一回头正厅门口哪还有江芜的人影,夜幕之中由内劲化成的墨雕几乎看不清,他只看见了江芜不知为何直接使了轻功跃上城墙,他立刻扶摇借力提枪去追,红色的流光划破天际,江芜踩着墨雕直直的掠向山脚密林,愈发浓密的烟雾间,墨衣长发的男人身法俊逸灵活,足足比他快了几丈。
路承从小跟江芜混迹在山林之间,他对野外气候和地势了解的很多,辨认方向预测天气都是好手,他之所以初出茅庐就能打胜仗离不开小时候从江芜身上学的本事,江芜会看云也会看风向,总会提前带他找到避雨的地方,有时候明明还是阳光明媚江芜就会带他往山洞或是路边的破庙里去,等走到歇脚的地方,外头刚好阴云密布闷雷滚滚。
路承觉出来风小了不少,他抹了把脸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他臂力好,手里一杆惯用的火龙沥泉要比寻常的枪重不少,火势有少许转弱的趋势,然而周围的空气还是灼热无比,他手心几乎被灼得没了知觉,汗水自额角坠落,枪尖破开地面划出的沟壑阻隔的火势的蔓延,然而这也只是缓兵之计,秋日干燥,山脚树木丛生,一旦点火必然就要烧上几天几夜才能烧尽。
路承没想到恶人谷会用这种手段,密林里生灵富饶,卧龙坡附近又多有商旅走动,往成都去的路上更不乏村镇住家,秋日的山火根本不是人力可控的,火攻着实成效显着然而付出的代价也一定不会少,恶人谷的精锐同路承的兵一起被困在了烈火灼烧的山林里,树木燃烧倒下的噼啪声不绝于耳,黎明前最晦暗的夜色被不详的火光点亮,路承握着长枪站在最靠前的地方,他的马被着火的树杈伤到了眼睛,已经不能骑了。
变弱的风预示着风向的转变和更加惨烈的后果,路承早已下了撤兵的命令,然而山火阻隔了退路,被烧伤的兵将行动不便,即便要撤也需要足够的时间重新开路,火势转眼就又大了不少,路承挡下迎面的箭矢,燃着火焰的箭头射进了他脚边的泥土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并没有给任何一方带来优势,然而即便是这种情况,素来积怨颇多的两路人马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江芜赶到林子外围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撤出来的散兵,刀剑造成的伤口还好说包扎止血就能处理,烧伤就麻烦许多,随军的几个军医年岁轻,其中最小的一个还是江芜的同门,突发的情况使得这群初出茅庐的小大夫根本应付不过来,他跃过还没被烧毁的灌木往林中走的时候随处都能见到还没被处理伤口的伤兵。
他本想直接去寻路承的,可他没法坐视不理,林中的火越来越大,不消片刻就会烧过来,路承是带人在林边主路上伏击迎敌的,浩气刚打退一波先头部队追进林中的时候,暗处的人点了火,事先被淋好火油的林子很快就着了起来,火势凶猛根本无暇反应,许多人都是在混乱中被烧断的枝干砸伤的,恶人谷的箭矢也都点了火,箭头布满倒刺,扎进皮肉之后必然会灼得血肉模糊。
路承终于带人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他远远的就看见了江芜,江芜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在给人治伤,被同袍背出来的藏剑少爷脸色煞白,腰腹险些被带火的羽箭直接射穿,江芜折去箭杆又用刀剜去箭头,守着小少爷的唐门暗卫看得几近睚眦目裂,被江芜喊了几遍才想起来递银针的小万花一缩脖子同样吓白了脸。
江芜剜得及时才没让藏剑的腹脏深处被灼坏,烧伤的皮肉伤处渗着殷红的血迹,江芜被染了满手,葱白的指节满是血污,他应该已经治了不少人了,木簪歪着发髻散了大半,袍角袖口全是灰烬与血迹。
路承想也不想的就撂了枪,他是冲过去的,江芜直接被他扯起搂进了怀里,路承暴怒的质问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江芜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还躺在地上的藏剑少爷幸亏被边上的小万花捂住了伤口才没出事。
“谁让你过来的?!
冷泽呢!
他人呢!
谁让你过来的!
!”
江芜差点被他生生掐碎了肩胛,路承背后的林子里火光冲天,骤然刮起的秋风夹杂着碎裂的枝干,江芜不得不眯起了眼睛,他几乎看不清路承的脸,快要震破耳膜的动静没让他觉出畏惧,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勉强挣出一只手去拍路承的脸,还未等开口便被从林子里跑出来的人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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