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道:“我要归家去了。”
陆昭望了她片刻,道:“先恭贺娘子了。”
而后回身走入室内,取过蜀锦和各色礼物,一一摆在案上,道,“礼物贵重,娘子既要归家,不妨带去,万勿使其蒙尘于此,或遭焚毁。”
“不会。
乱世之中,宝物还是会被妥善安放,只有人才身不由己。”
王韶蕴转了身,坐在一台妆镜前,笑了笑,“改了称呼,竟似做回了在室女。”
她颇为认真地对着镜子,目光划过镜中人平滑的额头,与不甚平滑的眼尾,这一切已经无法更改,“只是这发式不像。”
她的声音起初略有些孩子气,然而沉默许久后,她慢慢道,“你为我梳一回头吧。”
看到陆昭略有犹豫,王韶蕴道:“你不必怕,给别人梳头总比给自己梳头要容易些。
就好比看清别人很是容易,但看清自己便不是了。
我从你入宫第一日便看你的发式,你从不让人给你梳发,但自己的发式却那么整洁干净。
我还想,那么繁复的盘法与构造,若脑海中无全局,即便有双巧手,也难以为之。
我没有看错你,你好聪明。”
陆昭没有回言,只是慢慢走向前,将王韶蕴的头发松散开来,又开了妆奁,取了自己惯用的一把梳子,为她篦发,而后一缕缕梳顺。
待万事悉备,陆昭问:“娘子想梳什么样的发式?”
王韶蕴道:“我自汉中去长安时,梳的是垂鬟分肖髻,如今回汉中,你再为我梳一回吧。”
陆昭依言而应,手持梳柄,为她分发。
她已不再年轻,拨开外面黑密的发丝,位于头顶的发根已有不少变白。
似是察觉了对方的犹豫,王韶蕴道:“不必理会它们,你接着梳,我与你说一个故事。”
“那时先帝在位,元祐还是新平王,刚刚打下凉州万里河山。
立储一事上,先帝有自己的主意,然而世家大族们摩拳擦掌,总是不想让元祐上台的,军功出身嘛,要真成了储君,哪还有世家说话的份。
那一回,世家难得联合起来反对立储元祐,若一定要立储,则必须杀其生母。
后来先帝想了一个主意,暂不表态,等着大家下注。
那时候陈留王,也就是今上,实力最弱,关陇高门都选了他。
后来我父亲悄悄告诉我,要让我嫁给元祐。
皇帝不满世家已久,不会因深爱女人的性命,枉顾皇权的利益,元祐终究会继位。”
“先帝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关陇高门合起来,也不够汉中王氏打的。
况且如今谁压了元祐,日后元祐登宝,便是铁打的皇后,先帝就等着我父亲下偏注,他也算对了。
不过谁也没想到,陈留王的乳母,如今的保太后拉了你的姑母来。
有了吴国的支持,盘面便一边倒了。”
“那时,我才有了第一个孩子,男孩儿,元祐回府的时候,就这么抱着他,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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