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渊只觉得荒唐,却一句也没有反驳。
夜深了,殿外的雨雪还没停,风声呼啸仿佛哀嚎——江月白浅浅一道护体真气,竟能让冷雨化雪,下到如今。
江月白根本没有重伤。
一切都是假的。
扛不住九霄魂断一剑是假的、答应来魔界做俘虏是假的、自封灵脉也是假的......从来没有愧疚与屈服,有的只是尔虞我诈。
他从前是被江月白利用的一枚棋子。
如今仍然是。
他发过誓不会再相信江月白的话,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上当——
遵从约定放了沧澜门的俘虏、顺着江月白的意思在殿前广场布置了留影壁......
近乎自虐般地看着江月白亲手毁去他残存的念想。
江月白率沧澜门修士离开的时候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白衫四周飘着冷冽雪雾,格外拒人千里。
他从泥泞的污水里捡回了被丢弃的紫藤花手镯,脑海里回荡着纪砚的那句话。
他已经够恨了。
是仇人太厉害,逼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恨。
他从小就活在江月白|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把江月白当恩人当神明,知晓真相的那一刻他的世界轰然倒塌,全然崩溃后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复仇,而是哭着逼问江月白一个解释。
但江月白的回答让他更加崩溃:
“我说一句解释,你就不报仇了么。”
难道仇人一句解释,就能把他的父母同族复活?就能把他的魔族血脉抹去?就能把过往十多年的所有欺骗一笔勾销了吗?
那时年少的他跪在烈火焚烧的紫藤树下撕心裂肺地大哭,却不知道该把痛苦宣泄给谁,只能任凭自己被痛苦撕裂。
密室里回荡着艰难呼吸的回音,穆离渊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痛的时候连呼吸都像刀割。
他想要报仇雪恨,到头来却被仇人折磨得遍体鳞伤。
也许师兄说得没错......
他只是,不够恨他。
***
天机渊秘境内包罗万象,广袤无穷。
地上尘世有多辽远,地下深渊便也有多浩阔。
天机渊秘境每次开启都无固定入口,此次裂缝位于人界伏墟山脉,已有不少听闻消息的门派到了山下。
但他们没有直接进入裂缝,而是原地等候二十六家和沧澜门。
天机秘境内秘宝成千上万,进入秘境之后机关重重,有无所得各凭本事。
小门派人手不足,只想跟在大门派后面,沿着开好的路走,轻轻松松拿点秘籍宝器。
第二日暮色微降,二十六家的人陆续来齐。
各家掌门都带了不少年轻修士和弟子——新秀们需要一个大显身手的地方,外门们需要一个历练实战的机会。
这样千载难逢的试炼,谁都不愿错过。
夕阳颜色渐淡,各家的队列都点起了火把。
掌门与长老们不便久立,都在自家弟子簇拥中坐下,有人打扇、有人端茶倒水。
二十六家自上次沧澜山武宴后有近一年未曾会面,此刻各家掌门都在互相寒暄,顺便向彼此打探沧澜门的消息:
“不知这次沧澜门的队伍会是谁领头?”
“想必是苏长清和康承安吧,上次天机历练就是他二位。”
“副掌门云舒棠坐镇十八峰,怕是来不了......北辰仙君还在闭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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