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蒋楼依然如斯镇定,仅有的一瞬慌乱,还是因为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被黎棠知悉。
虽然,在刚才见到黎棠的那一刻,他便有所预感。
既已如此,索性坦言。
“不,差很多。”
隔着三步之遥,蒋楼凝视着黎棠,语气沉着,“我本来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当然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那是我自找的。
你不一样,要是没有遇到我,你不会遭受那些。”
要是没有遇到他,黎棠或许依然社恐,依然喜静,依然为得不到毫无保留的爱而闷闷不乐,可至少不会那样饱受折磨,被逼到一心寻死,不想活下去。
可是黎棠却摇头,他很慢地摇着头,告诉蒋楼,不是这样的。
我离开叙城一中,离开叙城,离开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让你后悔,更不是为了要你惩罚自己。
刚坐下时,黎棠就看见桌上的黑色录音笔,它的漆面依旧光亮如新,却能从按键处的磨损看出被长期使用的痕迹。
仗着离得近,赶在蒋楼的手伸过来之前,黎棠拿起那支录音笔。
他的手些微发颤,却并不害怕,并不怀疑会听到让他恐惧的声音。
按下播放键,从上次暂停的位置继续——
“desensitization,脱敏。”
七年前的黎棠在录音里笑起来,“这个单词之前教过,如果记不住的话,下次当面再教一遍。”
这支录音笔,是黎棠送给蒋楼的情人节礼物,他在里面录下整个学年的单词,用来给他左耳失聪的年少爱人学英语。
挑选录音笔时,黎棠煞费苦心,要蒋楼喜欢的黑色,要外观新颖,看不出原本的用途。
因此可选择的极少,最后定下的这支虽然外形漂亮,相比普通录音笔,却牺牲了部分功能。
比如,这支录音笔一旦按两下开始录音,便会抹去之前留存在里面的录音,以替换覆盖的形式。
而这一点,黎棠曾仔细地告知过蒋楼,当时还玩笑说:“小心手快按成录音,我可不想再花五个晚上给你重新录。”
谁想蒋楼当了真,七年多的时间,一次都没有误按过。
那段音频,用的也不是这支录音笔。
“是舍不得吗?”
黎棠问。
他记得,蒋楼曾不止一次,对他流露出不舍的情绪。
一度以为那是演技逼真,后来才知道,那意味着动摇,意味着哪怕有明确的目标,其实也并不坚定。
蒋楼没有回答。
他站在那里,立在冷白的白炽灯下,似在接受审判。
他分明知道怎样说会让结果对自己有利,却不愿意去争取。
因为他认为自己不配被理解,不配被原谅,更不配被黎棠用这样的眼神凝望。
他甚至希望黎棠的态度是无动于衷,或者漫不经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眸猩红湿润,仿佛下一秒就有水液涌出来。
黎棠稍稍仰起脸,深吸一口气:“那你在县高的时候,为什么会被……被十几个人围殴成重伤?”
剧烈的爆炸之后,即便一地狼藉,片瓦不存,故事也仍要继续,残忍到不给故事中的人留哪怕一道喘息的缝隙。
后来,县高顶住压力收取蒋楼,为的也是明年高考战绩中亮眼的一笔。
那时黎棠远走他乡,蒋楼百念皆灰,埋首于书本成了他唯一的出路,也是宣泄的出口。
然而他锋芒太盛,又太独,哪怕并非有心也会被曲解为高傲,被造谣成“一中来的学霸瞧不上县高的寒门学子”
。
再加上,叙城一中发声过的广播事件,传到了县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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