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数上京赶考的举人都是没机会在家里过年的。
一路走来,魏悯相识了不少同入京赶考的举人,哪里的都有。
大家结伴而行,倒是安全的多,至少赶不上驿站时,十来个人窝在破庙里也不用担心有大虫闯进来。
走了大概两个多月,天气越来越冷,魏悯的棉袍早已裹上。
今日醒来推开窗,就见外面的院子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雪景通常是文人墨客,风流雅士的偏爱。
这种时节,此等景色,煮一壶清甜的小酒,点上热烘烘的火盆,席地而坐在铺着毯子的红木地板上,对着门外的雪吟诗作对,简直美哉。
可这种场景对于只能住在通铺里的穷举人们来说,只存在于书本和想象中,是触不可及的存在,也是内心深处最为之向往的日子。
一群穷举人在驿站接了壶热水塞进怀里取暖,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就这么边走着边啃着。
手里捧着的虽是噎人的馒头,胸中揣的却是光风霁月,哪怕再严寒的天气也冻不灭她们对于科举的热情。
风雪起,路难行。
冷风夹杂着雪花无孔不入,春日里和煦温柔的风,此时性情大变,像持着锋利的刀片,一下一下的在人脸上划过。
魏悯等人走了几天雪路,走的时候脚热热呼呼的还觉不到什么,只要一停下来才会感觉到脚又冷又疼。
晚上到了驿站休息时,才知道身上被冻伤的人不在少数,尤其脚和耳朵处最严重。
魏悯带着阿阮给她缝的耳暖,穿着防滑温暖的鞋子,倒是还好。
她在包袱里看到阿阮连耳暖都想到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细心。
驿站的被子是秋天盖的那种,不加钱是不会给你加厚被的。
她们一行十来个人都不是什么有钱的,平时一同挤在大通铺里。
这一路走来荷包越来越扁,都准备咬牙坚持到京城呢,如今谁都不愿意掏腰包。
最后她们干脆晚上睡觉时只脱掉外衫,就这么穿着棉袍裹着被子睡。
被子单薄,基本睡一夜都捂不热被窝,第二天清晨早早的被冻醒,醒来后只好点着蜡烛看书。
像阿阮担心的那种歹人,魏悯这一行人倒是没遇到,也没碰到雪崩,但倒是有人病重到无法赶路。
天气冷,身子弱的举人根本撑不下去。
这条赶考路也是省试筛选人的一种。
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吃不下这份苦,自然到不了京城,身子孱弱的人,也会被淘汰下来。
当然,这种筛选仅针对她们这些寒门学子,而世家贵族富贵人家的举人,自然不用受这个罪。
寒门子弟赶考之路艰辛,考中的实属不易,她们知道低层百姓的辛苦,更懂得如何利民,也有一定的学识……可哪怕是这样,如今的朝堂之上,手中握有重权的人仍是世家贵族,寒门出身之人少之又少,能为百姓说话的人几乎没有。
这种现象已经维持了几十年,最近几年越发严重,只因为当今陛下当初是因士族支持才坐上那个至尊之位,她信任依赖的只有世家大族。
朝权把持在她们手里,寒门出身的官员受到排挤,保持风骨的不是不受重用,就是被贬出京,而选择屈膝奉承的,都成为士族的走狗。
士族掌权,谋的自然是她们自己的利益。
这些东西,不少寒门出身的学子去京城之前就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寒窗苦读多年,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得拼搏一把。
十二月底,过年的时候,众举人离京城也越来越近,若是站在高处,隐约间都能看到京城中心的连绵宫阙。
今天过年,魏悯难得买了个热鸡蛋,握在手心里取暖,想着阿阮此时在做什么。
魏悯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小,性子却最为沉稳,有人看她难得露出思乡之意,不由得笑着打趣她,“想夫郎了?”
魏悯笑着没反驳。
众人宽慰,“争点气,等考出个名堂,把他接过去享福。”
魏悯笑,低头剥了鸡蛋,夹在馒头里,就这么吃了顿年夜饭。
京城果然跟她们所生活的小县城不同,到处显露出属于帝都的繁华富庶。
进入城门后,街道上的店铺门面五花八门,几乎看不过来。
热闹的集市中,叫喊声听着似乎都比别的地方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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