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岂有此理》卷二有《人龟辨》,卷三有《梦生草堂纪略》,可知此书作者为周竹君,虽此外无可查考,但此类书署名多极诙诡,今乃能知其姓名,亦已难得了。
又据上文得略知《常言道》与《岂有此理》的关系,鼻祖云云虽或未必十分确实,却亦事出有因,《谐富》《良心》二文对于富翁极嬉笑怒骂之致,固与《常言道》之专讲小人国独家村柴主钱士命的故事同一用意,第三回描写钱士命的住宅有云:
“堂屋下一口天生井,朝外挂一顶狒轴,狒轴上面画的是一个狒狒,其形与猩猩相似,故名曰假猩猩。
两边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着大姆哈落落,下联写着阿俚沮沮。
梁上悬着一个杜漆扁额,上书梦生草堂四字。”
这里梦生草堂的意思虽然不是一样,却正用得相同,似非偶然。
下文叙梦生草堂后的自室云:
“自室中也有小小的一个扁额,题我在这庐四字,两边也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着青石屎坑板,下联写着黑漆皮灯笼。”
第十五回中则云后来对联换去,改为大话小结果,东事西出头二句,《觞佐》所记俚语对百六联,这两副却都写在里头,《更岂有此理》卷三有俗语对,共一百八十四联,这与做俗语诗的风气在当时大约都很盛,而且推广一步看去,谐文亦即是这种集俗语体的散文,《常言道》与《何典》则是小说罢了。
这种文章的要素固然一半在于滑稽讽刺,一半却也重在天然凑泊,有行云流水之妙,——这一句滥调用在这里却很新很切贴,因为这就是我从前为《莫须有先生》作序时所说水与风的意思。
《常言道》的西土痴人序有云:
“处世莫不随机应变,作事无非见景生情。”
又云:
“别开生面,止将口头言随意攀谈,屏去陈言,只举眼前事出口乱道。
言之无罪,不过巷议街谈,闻者足戒,无不家喻户晓。
虽属不可为训,亦复聊以解嘲,所谓常言道俗情也云尔。”
《何典》著者过路人自序云:
“无中生有,萃来海外奇谈,忙里偷闲,架就空中楼阁。
全凭插科打诨,用不着子曰诗云,讵能嚼字咬文,又何须之乎者也。
不过逢场作戏,随口喷蛆,何妨见景生情,凭空捣鬼。
一路顺手牵羊,恰似拾蒲鞋配对,到处搜须捉虱,赛过挖迷露做饼。”
这里意思说得很明白。
《岂有此理》序后钤二印,一曰逢场作戏,一曰见景生情。
《更岂有此理》序云:
“一时高兴,凑成枝枝节节之文,随意攀谈,做出荒荒唐唐之句。
点缀连篇俗语,尽是脱空,推敲几首歪诗,有何来历。
付滥调于盲词,自从盘古分天地,换汤头于小说,无非依样画壶卢。
嚼字咬文,一相情愿,插科打诨,半句不通。
无头无脑,是赶白雀之文章,说去说来,有倒黄霉之意思。
纵奇谈于海外,乱坠天花,献丑态于场中,现成笑话。
既相仍乎岂有此理之名,才宽责于更其不堪之处。
亦曰逢场作戏,偶尔为之,若云出口伤人,冤哉枉也。”
他们都喜欢说逢场作戏云云,可见这是那一派的一种标语,很可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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