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霁神色冷淡,仍是不肯轻易信她,“你为何潜入河中偷听我们交谈。”
“不是不是,我并非成心想要偷听。”
女子听她这般言语,慌张得连连摇头,语声中又含了些许委屈,“我不清楚你们是否是好人,不敢将这些话直接告与你们,只得在远处偷偷观望两眼,没想到第一次去便被你们察觉,然后……肩膀就……”
女子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冰冷目光,弱声弱气地不敢将话说尽,头低得几乎要磕到桌子上去,生怕一句话将这人惹恼了,对方又要冷着脸来抓自己肩膀,白霁见她着实害怕自己,语气中的冷意放缓几分,“亏得你能逃脱,强行挣扎,肩膀没伤到么。”
“……伤到了。”
女子泄气地弯下腰去,似乎有些挫败,然而却未见着生气神色,抬手摸了摸自己右肩,细声细气道:“好在我懂些医术,自己便替自己医治了,不必麻烦旁人。”
两人说着话,林旸在旁兴致勃勃地又欲拱火,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小姑娘只知杀人越货的莽夫可怕,却不晓得我们冷面冷心的白姑娘更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白霁闻言,目光立即沉冷下去,眉目间仿佛覆了厚厚一层寒霜,冷得有如实质,林旸勾着唇角对视回去,自有一股风流恣睢的妩媚,两人视线相接,毫不退让,夹在中间的女子便更加害怕起来,僵坐其中不敢动弹,正对峙中,一声温淡语声忽然插入进来,不急不缓,温然从容,“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洛渊一开口,三道视线便皆被吸引了来,女子感觉两侧压力陡然消失,不由松了口气,软声开口道:“钟林晚。”
“在下洛渊,多谢钟姑娘特意来此将内情告知我们。”
洛渊轻轻颔首,自报名姓,顺便将另两人亦介绍了一番,经此一打断,两个冤对头的针锋相对便再无法接续下去,也不知若无洛渊在此,这两人一日要大打出手几百回合。
方才一闹,钟林晚起伏的心绪已缓和不少,洛渊沉默片刻,见钟林晚情绪渐趋稳定,缓声开口道:“钟姑娘,你可还记得发现教主时……”
话未说完,门外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啸,短暂静寂后开门声纷纷响起,语声嘈杂,皆是互相问询质疑之声,风平浪静的戏台终于在第一晚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张,“找到了!
教主尸身找到了!
就在大殿!”
洛渊垂眸静听片刻,转而看向钟林晚,方才尚能展颜对她笑笑的小姑娘面上已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极度的恐惧令她浑身僵硬难移,双目空洞洞地盯着桌面,牙关磕碰出破碎的颤语,“他回来了,他回来找我了,他回来了……”
洛渊抬眸看向白霁,两人一向默契,对方抛下一句“我去看看”
,便即推门掠了出去,林旸见状亦紧随而出,室内转眼间只余下两人,洛渊不疾不徐地起身,抬手在钟林晚脉上搭了片刻,又在她背后几处穴位上轻点几下,方才转身向外走去,“我们前去查看是何变故,请钟姑娘留于此处,将门插好,很快我们便会回来。”
钟林晚神情恍惚,不应不答,口中尚在喃喃低语,也不知是否听了进去。
门外人流往大殿方向涌去,脚步杂乱,三人先后抵达,殿内尚不见任何异象,白霁见两人赶来,视线向其身后扫了一眼,洛渊知晓她心思,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若叫旁人发现她与我们牵涉,于她不利,便让钟姑娘留于房内等候。”
白霁随即转回视线,神情冷淡,大殿四面环柱,顶高殿深,单论派头比之皇城宫闱亦不逞多让,只是风格迥然相异,不但毫无雄伟雍容之势,反倒万分诡谲阴森,整座大殿内盘绕无数蛇蟒,形态各异,密集交缠,一眼望去仿佛置身蟒窟,给人以没顶的恐怖之感,殿中央设有圆形祭坛,坛上三丈巨蟒盘曲,金鳞赤目,阴气森森,正是教徒身上所绘蟒像。
林旸眯着眼打量蟒像,不得不说这座铁像铸造得过于生动,神态十足,阴冷的蟒眼中红光流动,似是居高临下地觑视猎物,玩弄不食,胆小的只怕单站在像前便要腿软跌倒,林旸分神向洛渊身侧瞥了一眼,很是相熟地靠了靠她肩膀,“这条大肉虫的眼睛倒也好看,你说究竟是它眼睛价高,还是你身上这块血玉价高?”
洛渊正自凝神观察蟒像,闻言抿唇淡笑了笑,好脾气地应道:“这块玉于而言我万分重要,非钱财所能估量。”
两人这边悠然交谈,周遭喧嚣吵嚷声一刻不停,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是谁说教主尸身出现了,现在何处?”
“就是,这里除了这些恶心人的臭虫,连只苍蝇都见不着,耍我们呢!”
“尸身若是找到了,那功劳又当如何算,总不能让我们白来一趟吧!”
“是啊!
咱们这么多人来,也得把承诺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叫嚷声一声高过一声,哄乱喧阗,白霁微微蹙起眉来,身周已是寒意森然,倒在三人周遭空了一片地出来,林旸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瞧着,唇角一丝冷笑若有似无,聚在此处之人虽多,有脑子的却没几个,哄嚷了这半天,连个出来应付的人都没有,可见这群人多不被人放在眼中。
众人干嚎了将近一炷香时候,一道嘶哑语声终于幽幽传来,声虽不高,却轻易盖过了所有叱骂吼叫,“吵闹什么。”
声音自殿门外传来,阴冷从容,众人纷纷转身,一位佝偻老者缓缓步入,另有一高瘦似竹之人与他并行,两人面前黑布上所绘的,正是大殿正中盘卧的金蟒,林旸心念一动,恐怕这两人便是钟林晚口中的左右长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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