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祖母为难。”
厅堂中忽的响起少女清亮的春嗓子,宜臻又行一礼,轻声道,“毕竟圣旨难违,因为宜臻一人就连累了整个祝府,便是宜臻自己也不愿。”
祝老太太捻佛珠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一只眼皮。
“不过惠妃娘娘说,若是日后有人拿了这做罪名,她必在圣上面前活动说话,绝不让连累府里自然,祖母若实在觉着不好,也千万别为了宜臻勉强自己,宜臻不怕去黎州,只是怕去了后母亲思多念多,愁绪结肠,身子又不好。”
这便算是给了台阶下了。
堂屋内静了好片刻。
老太太把信纸放置在一旁,闭上眼眸,一副倦得很的模样“你先回去罢,这事儿我须得想想。”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但这便是同意了。
祝老尚书虽已逝世,因老太太还在,圣上并未收回赐下的府邸。
夜间走在青石小阶上,望着皎洁月色,听着丛间蟋鸣,是这富贵府邸难得的寂静好景。
宜臻停了下来,站在青石阶上望着不远处的客院。
这院子因离得远,已经好久没人住了,此刻院门紧闭,只能瞧见墙内探出来的一枝杏枝。
她记得上一次住了人,还是好些年前卫珩随他父亲入京时。
到如今,也有十载了。
祝府内院是怎样的地方呢。
大伯父早逝,大伯娘一个寡妇,素日里吃斋念佛,慈眉善目看着最慈悲不过,心思却是最深,时不时挑上几句,就教的母亲在老太太面前里外不是人。
四伯娘是庶子媳,最爱攀比,日常便是和母亲过不去,连带着三姐姐也爱与她过不去。
至于母亲,守着世家大族的规矩,最爱脸面,私下里抱怨连天,到了外头却总是吃亏,有时还要宜臻出面去替她争。
祖母祖母就更不必说了。
自小到大,这府里其实都是没有人护着自己的。
宜臻知道。
有些时候,譬如像今日出了这事儿的时候,她就会想,倘若没有卫珩,自己会成个什么样子呢?
幼年时或许会被大伯娘哄了去,日日只晓得吃糕点,不念书也不练字,对外头的世面一无所知。
稍大些便只和三姐姐攀比争抢,眼睛里头什么都瞧不见,只晓得在这府里头打闹。
如今更没任何法子,只能随着父亲往黎州去,既让母亲忧心,自己也懵懵懂懂的,一辈子一望就望到了尽头。
倘若没有卫珩。
她如何也不会是如今的宜臻。
可卫珩又凭什么这样帮她呢?
当初受了恩的是她祖父,这些年得了好处的是她自己,卫家不欠他们家的,卫珩也不欠她的,这恩越积越多,到最后如何还的干净。
“小枣,我当初救了你,你可曾想过,要如何报答?”
回到屋内,丫鬟上前来给她斟茶,宜臻忽然就抬头这样问她。
小枣不晓得她为何这样问,惊惶之中又扑通一声跪下了“姑娘、姑娘大恩大德,小枣永世不会忘的。
那日半青姐姐叫我签了契纸,小枣就心甘情愿把命卖给姑娘了,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姑娘,为姑娘赴汤蹈火,便是叫小枣此刻立马死了,用命还恩,小枣也不会有一句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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