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要去选太子妃啊?”
从她身旁探出个脑袋,充满好奇地问。
宁娆摇头,眼见夕阳如血,挂在山坳上,一时有些凄惶,低迷道“我不选,我就想回家。”
“想回家回就是了,怎么……”
江偃试探着问“你爹娘也偏心,不让你上家宴?”
宁娆又摇头,抱着廊柱可怜兮兮道“孟淮竹把我拐来的,她说告诉了我爹来接我,可还没来。”
“哎呦!
那孟淮竹也太不是东西了!”
江偃拉起腔调,作势要去找她算账。
宁娆满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去了,万一惹恼了她把你撵出去怎么办?除夕之夜,严寒至此,你若是无家可归,那不是太可怜了。”
“你都听见了……”
江偃俊秀稚嫩的小脸上显出些羞赧,道“其实我刚才就是一时难过,没控制住,又怕孟淮竹不肯收留我才来了那么一出。
我才不死呢,这大好河山,风光秀丽,死了就再也看不见了,我凭什么要死?”
宁娆抿了抿唇,将快要冻僵的手拢进袖子里,呵气成雾“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关婆婆为什么只有一支胳膊?”
江偃一愣,看着宁娆那白皙精致的脸蛋,一双眼睛水灵清澈,如有净波汩汩流动,星星熠熠地看向他。
少年懵懂,脸颊微微烫,什么都和盘托出了。
“关婆婆啊,是我母妃的乳娘,当年她儿女双全,有家有业,我母妃赐她恩典,就让她出宫养老了。
后来母妃死了,大魏出了新律典,非奴籍云梁人不得居留长安与洛阳。
关婆婆一家就被官兵抄了,家产被夺,儿女被杀,唯有她运气好,碰上了淮竹,只被官兵砍掉了一支胳膊,命保下来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甚是平常,仿佛已看过许多这样的人间惨剧,区区这般根本不值得再生起任何涟漪。
但眼波清浅,仍露出哀伤。
宁娆低下头,默然片刻,只觉心里堵得慌,问“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下了这样的诏令,他们为什么不快些走?非要等着官兵来抄家?”
江偃凝着她看了一阵儿,倏然笑开,眼睛里有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深沉凄郁。
“宁姑娘是吧?”
他确定了她的姓氏称谓,道“尚书台辰时对外颁的旨意,巳时官兵就已经开始满大街地抓人杀人了,区区一个时辰,旨意连宫门都出不了,寻常百姓从何得知?”
“况且许多云梁人在长安住了十多年,经营下偌大的家业,就算觉官兵开始抓人杀人,他们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收整好一切出逃?好,就算不要钱,只要命,青年壮丁也就罢了,老弱妇孺呢,他们跑得掉吗?我听说关婆婆一家人就是为了照应腿脚不灵敏的她,才错过了出城的最佳时机,被官兵杀了全家。”
宁娆蹙起眉宇“朝廷怎么可以这样?那个什么监国太子也太恶毒了!”
江偃目光微渺,摇了摇头“未必就是监国太子的错,诏令与执行不符,也是常有的事。
况且,现在大魏上下皆对云梁人喊打喊杀,连我这么个含有云梁血脉的亲王都被挤兑着,更何况是平民。
这样的做法,不会有哪个衙署管,自然也传不到我皇兄的耳朵里。”
“那你呢?你怎么不跟他说?”
宁娆忖度着江偃这话里话外对他皇兄的维护,觉得这兄弟的关系不至于像外界传得那么紧张。
江偃一愣,随即怅惘地摇头“这一切生时我正在景陵为我母妃守灵,等后来我知道了,已于事无补。”
他长叹一口气“后来,就没有这么血腥了,不过是对云梁人的打压欺辱,鲜少闹出人命,或是闹出了人命,各家各院也都藏得严严实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官司都没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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