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繁华,清晨宜人里的沟渠里飘着美人们净面梳头所留下的香粉油脂,芬芳斑斓天女巧手织成的锦缎。
白马早已再不寄希望于阿胡拉,可仍旧保持着对洁净的苛求。
他虽彻夜未眠,翌日清晨照例五更不到便起床,抢在众人之前将自己收拾好。
晨光熹微,白马独自走过林荫小径。
凉风穿而过林,地上晃动着树木朦胧的碎影,叶片摩擦发出的砂纸声刮着耳廓。
抬头,千万点新绿缀满枝头,始觉又是一春,又是一年。
哗啦——!
少年舀水净面,坐在水渠边的桃树下擦脸,对着水中的虚影说话:“当时我和愣头青同在台上,他为何不选我?还说要带我去江南。”
然而人有愁绪,水却无言,水波浮动着粼粼金光。
他揪了根细长桃树枝,每日都先将周望舒的锋霜影雪练上数次,树枝一点便破去一片枯叶。
再折一支化作双刀,重复练习阿九那套不知何名的天山双刀。
枝头枯叶与干花簌簌扑落,水里少年的影碎成千万片。
倒影始终默然不语,白马收“刀”
身侧,只能自问自答:“许是我已长大,他不认得了罢。”
这三年,他的命运始终被别人掌握,过得如履薄冰,既要进行严苛的训练,也要应付刻薄的掌事和下流的客人,明里暗里收集消息,想尽办法寻找报仇的法门。
指腹上的老茧,不是舞刀弄枪而成,便是拨琴扫弦磨得,为两文银子喝到吐出苦胆,没有尊严也没有气节,难怪周望舒不会认他。
憋屈,难过,很多时候白马都觉得再过不下去。
然而,当他想到自己还须拼命攒钱,托人四处寻找两个失散的姐姐,什么辛苦与耻辱,都能咬牙咽下。
白马仰头长啸一声,用力甩掉手里的桃枝,半枯萎的暗红花瓣铺满水面,随水漂流。
他抱起木盆转身离开,忽闻不远处传来男人的低沉的吼声——
“去!
莫要扶我,没、没醉!”
声音突如其来,惊得白马失手掉落手中木盆,盆子骨碌碌滚向地处,落入茂密的夹竹桃丛。
他忙不迭追过去,踏入树丛便踩到条人腿,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朱衣男人趴在岸边,右手杵进河渠,被白马甩掉的桃花枝勾在他衣袖上,枝杈纷繁如人的手指。
男人怕是醉得不清,如何也甩不开花枝,以为有人在扶他,不住嚷嚷着:“去!
去!
去!”
白马本不愿多管闲事,只怕这人跌进河里淹死了,自己必定良心不安,匆匆忙忙帮他翻了个身:“……”
男人刀眉浓黑如墨,正是二爷。
白马心里怕他,可想着送佛送到西,还是忍着熏人的酒气,沾湿抹布给他把脸擦干净。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抬起来,可喝醉酒的人身体沉,白马刚走出两步,便被二爷带着压趴下。
他又继而拱着二爷硬邦邦的胸膛,从他身下钻出来,咬着牙半背半抱着把人挪到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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