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殿下说什么……是大人教给我的?”
祁王深深又把她看了两眼,银瓶那琉璃珠似的透亮的眼睛更给他添了一层阴郁,如鲠在喉,吐也吐不出来。
女人是天生做戏的好手,他知道,自从那年那场彻骨的背叛,他便知道了。
看此情形,要么她的确忘记了一切,要么她便是故意做出这种憨态,揣着明白装糊涂。
无论是那一种,只怕他都问不出什么了。
祁王冷着脸默然了半晌,忽然瞥见小路尽头隐有微光。
他心思一转,又悠悠问向银瓶道:“你想出来么?”
银瓶只当他要放过她了,大喜过望,忙抚着心口道:“出去……能出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殿下请看这水缸底下有个小凳子,妾身原是踏着那凳子上来的。
不敢劳烦殿下,但求殿下让那位军爷放开妾身的姊妹,让她把那凳子递给妾身,妾身出来再给殿下磕头——嗳——”
一语未了,她忽然觉得肋下一紧,男子略高的体温将她裹挟,衣料摩挲出沙沙的隐秘的响声。
银瓶脚下一空,再回过神时,竟已经被祁王用手托着双腋提溜到了半空,像个小孩子被亲戚家的大哥哥抱在高处,随时都可以把她抛下来戏弄。
可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银瓶急得面色煞白:“不成,不成,别,您——殿下还是把我放回去罢!”
他散漫道:“怎么,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脸对脸和他向对着,他仰着唇角,那点子似有似无的笑实在可恨。
他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即使他是个王爷,男女有别,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银瓶因为出身不好,尤其注意与男子的言行,只怕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
她这边咬得牙都碎了,那小路尽头的亮光却越发近了,银瓶隐约看出是一队侍卫打着黑丝网罩着的红纱灯笼,簇拥着个披鹤氅的男人。
虽看不清眉目,可这样的规制,又是往这个方向,自然只能裴容廷!
她心里轰然一声,口不择言低叫道:“殿下行行好,把我放下来罢!
准是我们大人回来了!”
可祁王的笑意愈发深了。
他甚至把银瓶搂在了怀里,任由她浑身发抖,拼力挣扎,直到裴容廷也察觉出前面的状况,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
叁四柄大纱灯照得眼前恍如白昼,可那竹林上头还是乌夜沉沉的碧落。
裴容廷站在明与暗,灯火与黑夜之间,石青排穗鹤氅直直从他身上挂下来,更显出列翠成松的挺拔。
他认出了祁王怀里扭着脸儿的姑娘竟是银瓶,一时震得煞住了脚步,蚀骨剜肉般盯向了祁王。
祁王笑道:“正好,在这儿遇上中书,本王才想去辞辞你,不想半路就见你的爱妾——”
他咬牙切齿,“这小妮子自己不仔细,就掉在水缸里头,本王才捞了她出来,倒碰见中书了。”
银瓶被另一个男人搂抱着,没脸见裴容廷,又羞又气,一声“大人”
又叫不出口,只好满眼是泪地别过脸,死死咬着嘴唇。
祁王侧脸看着她,竟叹了口气,以一种奇异的温柔道:“好了,知道你吓着了,别哭了。”
他才要伸出手去擦掉银瓶的眼泪,便被裴容廷劈手夺了去。
银瓶跌回裴容廷的怀里,清冽的沉香气重新充盈鼻尖,她像是瞬间有了依靠,眼泪一下子滚出来。
她不知道裴大人会如何看她,也不敢去抱他,只好捂着脸呜呜哭了出来。
她的哭声低低的,风声却很凛然,竹叶摩挲着石墙,沙沙有声。
祁王手臂空了下来,拉紧了自己的紫绒鹤氅,望着裴容廷笑说:“本王救了中书的爱妾,不知能得着什么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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