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样一套舆图,此时正在被另外一双眼睛凝视着。
朱卜花俯视着摊开在眼前的南京城,扁平的双眼极力睁大,仿佛要从中把太子揪出来。
刚才城头有士兵说似乎射中了什么,但并没有十足把握。
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即使中箭,也没死。
他们在竹桥附近捞了很久,什么都没捞到,勇士营的马队在秦淮河附近来回搜寻了几遍,也一无所获。
太子就像一只老鼠,钻入黑暗彻底消失了。
煮熟的烧鹅,居然就这么从宫城内飞走了。
他脸上的疮肿又气得鼓大了几分,肿尖隐隐沁出油来,成片成片地泛着光泽。
偏偏这时候苏荆溪迟迟找不到,无人能压制痛楚。
内外交困之下,令朱卜花的心情像那条宝船一样,随时可能爆炸开来。
“去给中城兵马司传话。
让他们重点搜查大中桥、淮清桥到冶城、中正街这一带。
那边外地客商最多,一个货栈都不许放过,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朱卜花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几乎是吼出来。
旁边的手迅速写成文,战战兢兢送到面前。
朱卜花了,文抬头写的是“奉东宫令”
,他面颊抖了抖,在下面签了自己的画押。
自有勇士营的快马拿了文,飞奔出守备衙门。
午时的宝船爆炸,给了朱卜花一个绝好的理由。
他以太子的名义四处发出指示,要求各处衙署都要听从禁军的统一调度。
此时,各处衙门的主脑不是被炸死就是重伤,正是群龙无首,忽然得了太子命令,无不凛然遵从。
短短一个时辰,朱卜花便把整个南京城的防卫力量都捏在手里了。
于是,城中出现了一幅难以言喻的奇妙景象留都各路军兵奉了太子之令,四处搜捕太子。
当然,南京诸部不会容忍一个蒙古人身居高位,早晚会产生质疑。
但至少在这一夜里,他是金陵最有权势的人。
可惜的是,这前所未有的权势,并未给朱卜花的面痛带来多大缓解。
只有苏大夫配的药,才能暂时压住疽苦,可她人离奇失踪了,派去找的人没有任何线索。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根本没办法分出神去调查她的下落。
朱卜花坐回到太师椅上,闭上酸疼的双眼,打算稍微休息一下。
可一闭眼,眼前便会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在上,令他心生安慰,同时又心惊肉跳。
他本名叫作脱脱卜花,乃是云南的蒙古高官之后。
蓝玉大军攻克昆明时,把脱脱卜花连同郑和一起掳走,送入宫中充作内臣。
后来两人同时被选派去了北平燕藩,遇到主人朱棣。
朱棣并不在意脱脱卜花的蒙古血统,对他颇为信重。
这等殊遇,让脱脱卜花铭感五内,献出了全部忠心。
靖难之后,燕王变成了永乐天子,脱脱卜花也蒙赐朱姓,以御马监提督太监的身份,统领勇士禁军,成为大内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
尽管永乐驾崩已快一年,但一直到今日,朱卜花的忠心也不曾变过,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陛下,奴婢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有理由的”
朱卜花面对着脑海里的人影,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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