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聪没太听懂,但是很听话,帮着她拿东西,江稚茵把横幅抖开,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结构也松散,像小孩写的。
“寻星计划:欢迎回家。”
陈雨婕和闻祈各扯一边,江稚茵站在中间帮着看歪了没,邓林卓摸着下巴:“这谁写的字,丑得——”
江稚茵拿胳膊肘怼他,暗示性地往小马那儿看了眼,邓林卓的话变了个调:“——比我写得好。”
挂了一条以后就收工了,洗了手以后发现菜也差不多上齐了,江稚茵胃口不大,简单吃过一点儿就热得只喝冰镇的饮料,拿着手机看消息的时候发现以前许久没联系过的高中同学发了朋友圈。
江稚茵把照片放大,眼睫倏然间抖了一下,将那张照片保存下来,闻祈见她呆着,问了一句:“怎么?”
她僵着唇角笑一下,把手机摁灭:“没什么,看了个新闻。”
桌子上几个人吵得叽叽喳喳的,江稚茵突然走了一下神,觉得大家的身影突然都缩得好小好小,与记忆里某个场景重合,有步履蹒跚、满面皱纹的老人围着围裙,笑盈盈地给他们的小碗里盛菜。
江稚茵发出缓慢而长久的一声叹息,眨眨眼睛,那些影子就都消失不见了,大家又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晚上回到家,江琳说她高中的几个本子看上去还很漂亮,也没用多少,她就没舍得打捆卖掉,放在江稚茵书桌上了。
江稚茵一脸怀疑:“你又看我本子了吧?”
江琳吐了瓜子壳,只笑了笑。
她高中的本子应该全是各种笔记,毕竟那时候没时间,也没有经历去写一些风花雪月的少女心事。
江稚茵一开始是这么想的,等她站到桌子边上打开最上面那个本子的卡扣以后,忽然顿住,在桌边站了好久,最后只是轻轻放下。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她点过赞的朋友圈有了新回复:
【是呀是呀,好怀念那个时候。
】
皮质笔记本的卡扣开开合合,皱巴巴的纸条被黑色水笔压住,又被风卷出了窗外,仿佛要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那个放有玻璃瓶来囚住金鱼的学校窗台。
“阴雨天,我看见他站在福利院的断墙边,眯着一只眼,举着一个碎裂的玻璃罐子对着毫无日光的灰天看,用那双漆黑到毫无生机的眼望着灰色的虚空,唇角渗着血,脸颊青了一块。”
“气象台说那天是三月最低温,而他穿得很单薄,身子很瘦,”
“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却是我第一次心动。”
窗外的凉风刮蹭着她的皮肤,江稚茵看着飞出去的纸条,想起江琳告诉她的话,于是缓慢眨动双眼,启唇默念。
月亮半天只露了一个角出来,剩下的都被云彩吞吃进去,江稚茵等得不耐烦,开始催孙晔:“这还能看到吗?再晚下去,我妈得骂我了。”
孙晔抬抬眼镜:“马上了,这片云马上就飘走了。”
江稚茵坐在铁轨上,屁股硌得生疼,她丢了手里揪着玩的油菜花,拍拍衣摆站起来,另一个朋友拿着手机跑过来向她展示:
“你看,我拍得不错吧,说了一定给你拍美图。”
那片云忽地散了,孙晔大声喊江稚茵的名字,她眯着眼,把手机亮度调高。
满面笑靥摆拍的女孩双手捧着脸,画面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的,但江稚茵看见照片的角落不知道把谁又拍了进去,黑色的帽衫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只能瞧见一点儿被月亮照亮的鼻间,抬着手,细瘦的手指上停着一抹亮色。
朋友说:“不小心拍进去的,这谁啊,也是附近的学生吗?”
江稚茵眨眨眼:“不知道。”
孙晔还在高声催促:“再不拍月亮云又来了!”
这一秒天地都好像被清透的月光浸透,泡得潮湿,油菜花田漾起金黄色的波,旷野的风吹过来,校服贴上她的脊背,江稚茵后知后觉感到有些寒冷,把视线从照片上抽离,轻声感叹:
“蝴蝶,好漂亮。”
——“妈妈,人生是一个环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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