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意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三年前,我隔壁宿舍的女生因为被人挤了名额,动手打伤了人,后来被对方咬着不放,说是要起诉她故意伤人。”
她停在了那里,程亦川终于开口“后来呢”
“后来,队里为了息事宁人,不闹出更大风波,把她除名了。”
以被国家队除名的方式收场,注定了不会有别的地方收留她。
她再也无法以运动员的身份登上赛场,此生都将告别运动生涯。
曾为理想不懈努力,整个青春就只与滑雪二字有关,再无其他。
可因为年轻气盛,只图旦夕的舒坦就由着性子胡来,理想就此破灭,青春亦如是。
空气凝滞了一刹那。
宋诗意着他,淡淡地说“被排挤的又不止你一个人,明着打架、私底下互相掐的多了去了。
程亦川,你经历得太少了。”
风继续吹,漫天白雪愈渐浓烈,大有白了少年头的趋势。
程亦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心里被人大刀阔斧劈了道天坑出来。
宋诗意好一阵没说话,就这么望着他。
少年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有惊疑,有懊恼,有尴尬,有不甘。
离得近了,他那破皮的嘴唇也更加明显,下唇磕出两个小坑,还涂着可笑的红药水,鼻子也还红肿着再好的人弄成这样,也好不起来了。
她长叹一口气,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什么,明明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非得去多管这闲事自己,如今腿伤在身,成绩平平,前途一片迷茫,到底哪来的闲心去搭理他
何况他再蠢再冲动,品性又不坏,今日之事也没真闹出什么大乱子,顶多警告处理。
就冲着他这天赋这成绩,教练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想多了都是泪。
宋诗意仰天长叹“一定是这几天伙食太好,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她沧桑地摆摆手,“你还是回宿舍去吧,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一边说着,她一边转身往女队宿舍走,心情格外凄凉。
可程亦川没有动。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咒,一动不动着她离去的背影。
雪还在下,仿佛不知疲倦。
此刻的他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才发现无数被忽略的细节
那个离去的身影穿的黑色棉服,正是去年在日本吃拉面那一晚她穿的那件;
脚下趿拉着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棉拖,边缘的颜色深浅不一,大抵已被路面的积雪浸湿;
袜子也没穿,脚踝光溜溜地裸露在外,被风吹得有些发红;
脖子上光秃秃的,睡衣没有领,而棉衣的领口又太低,她模样可笑,边走边缩脖子。
最后一个念头是,她走得并不快,右脚似乎有点别扭,像是忍着疼,不敢太用力着地似的。
那个背影在雪夜里渐行渐远,可一口气却堵在了程亦川的心头,她走得越远,他的呼吸就越急促。
像是有人在心上拉了道口子,冬夜的风呼呼往里灌。
他艰难地握紧了手心,咬紧牙关,片刻后终于认命,倏地朝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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