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嫩荷叶托着菱角雪藕,虽摆设考究,却无人去动。
上前来给容老太太奉茶的是年老坤道,看见容老太太时恍惚了片刻,笑了笑:“容夫人可还记得我?”
容老太太平日里精神矍铄,今天却拄起了一根雕花木杖,走路时腰背也比原来低了两分,看见老坤道时,她怔了片刻才道:“是……”
老坤道笑了笑:“一别经年,容夫人不记得我也寻常。”
容老太太双手执礼:“我记得女仙人俗家的名字,只是如今仙人归了道门,便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她这么一说,老坤道脸上的笑意倒真了一分,望着容老太太点了点头,便又退到锦帘后去。
这船上,除了人都穿着素面道袍外,余下锦帐珠围,雕栏画屏,处处都透着富贵奢华气象。
容老太太与那位老坤道说过话之后,舱中又是寂静无声。
来的官宦世家女子,不论平日里是活泼烂漫还是灵巧俏皮,此时个个都规行矩步,坐姿仪态仿佛一个师傅教导出来的,端正坐了半张椅子,低垂螓首。
舱中也有奏乐,奏的却不是寻常雅乐,而是道音。
道筒、竹琴、笏板、洞箫一响,诸人不像是来赴宴的,反倒像是来参加法会的。
余世娟坐在离朝华不远处的玫瑰椅上,偶尔目光一碰,又低下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紫宸观观主出现,接连奏了三首道音奏,帘子终于动了。
几个容色秀美的年轻道姑将纱帐一层一层挑起,从里面走出个紫纱道袍,头戴玉冠的女道士。
她扫过众人,无人敢抬头与她目光相交。
众人像商量好了一样,齐齐立起身来下拜,口中称呼的却是:“拜见观主。”
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
行礼的时候明白,称呼的时候糊涂。
朝华跪在大伯母身后,她的身后是令舒、永秀。
令惜实在年幼,衣裳虽做了,最后还是没让她来。
果然,这些引宾的道姑和观中执事也没人指出容家少了个女孩子。
“我如今身份,哪受得了如此大礼。”
女道说完,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众人缓缓起身落座,楚氏上前半步,扶起了容老太太。
观主在看见容老太太行动不便时,还语带观切垂问出声:“我记得,容夫人四十岁上还能打马。”
容老太太笑:“观主说笑了,四十岁已经是快三十年前了,如今这个年纪,我的腿脚已经算是好的了。”
一句三十年前,说得女道目光微茫,看着座中或相熟或不相熟的人,有些还能看出些年轻时的模样来,有些当面都不相识了。
她脸上神色变了几变,倏地眉目乖张起来,目光滑过年轻女孩们的脸。
停在朝华的身上。
“容夫人,你这个孙女,生得可真好啊。”
朝华垂眉不动。
容老太太强笑出声:“她们年轻面嫩,从小又长在余杭,没见过什么世面……”
只听上首那人道:“我没说别的,就最大的那个生得好,叫她走上前来,让我瞧瞧。”
容老太太手在大袖中一紧,脸上依旧笑着,回身看向朝华:“这是如今家里排行最长,朝华,你上前来,拜见观主。”
朝华已经觉出观主目光有异,但她不知为何,听祖母的话站起身来,走到近前。
伏身下拜:“民女容朝华,拜见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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