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
江宁。
一【醉桃源】
帝玄烨心绪烦乱。
此次南巡出京已三个多月,一路行来,却诸多不如意事。
他自思从八岁登基,除螯拜、平三番,收台湾、亲征葛尔丹,硬是把守成之君做成了创业之帝,四十多年辛苦换得这康熙盛世,之前五次南巡,一路下来到处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为何如今却有这么多繁杂难解的问题呢?——江南台庄去年水灾至今民生艰难;溜淮套开河之事地方官虚于应事,至使坏民田庐、毁民坟冢;河道总督张鹏翮不巡视河堤,唯以虚文为事……帝玄烨当即晓谕上书房马齐等人:凡天下事行之有益,自应办;无益,断不可轻举。
好似人身有病,才可用药饵针砭,如果无病,有人说割肉可以延年益寿,继不能听。
开河道理也是如此。
这些还不算,更甚者,京城内众多皇子间明争暗斗、结党营私,其心甚不可问。
如今令四阿哥胤禛清理国库,整顿吏治,专查亏空,没想到这个“冷面王”
居然专门从自己宠信的大臣下手,连魏东亭、穆子煦和武丹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都不放过,简直惟恐天下不乱,还不知道打着这清查的旗号安得是什么心思。
而太子胤礽呢?虽然从出生起立为太子,精心栽培了三十多年,遇事仍然毫无杀伐决断,没一点储君的魄力威严,只一味的重情好义,如果生在平常人家,哪怕赫赫豪门,即便如当年权臣明珠之子纳兰性德一世风花雪月也无防,惟独做太子是不可以不允许不能够的。
这样的人如何能托付江山呢?
“是不是朕真的老了呢?”
帝玄烨感叹着。
好在,这江宁织造府还是原本的那个江宁织造府,幼时陪读江宁织造郎中曹寅虽也一样须花白,但还是那个曹寅,而保母孙老太君年岁虽高却还是那般硬朗。
朝中风波、地方琐事并没把帝玄烨心中的这片乐土改变滋味——至少暂时还没有。
今日刚刚检阅了江宁驻防官兵,真的有些累了,身体累,心更累,早早就吩咐曹寅安排曹家的人丁都歇息吧,不必伺候了。
原本他南巡一路处处都是有行宫的,但那些行宫一样的金碧辉煌也一样的冰冷孤寂,只要来到江宁,他就是愿意能住在曹家,能离那个自小看着他长大、教育他、疼爱他而如今告老回乡的保母孙老太君近些,能跟他自小的陪读玩伴如今为他专管着江宁织造的曹寅在夜深人静后不受君臣之礼束缚地说上几句知心话,能住在这他亲手题了“萱瑞堂”
匾额的大屋里,能在江宁织造府的小小园林西花园芷园中随意走走。
今日三月初,春寒料峭,月色凄迷,早已过了二更,帝玄烨毫无睡意,信步走出了萱瑞堂,慢慢地走进了白天被很多人簇拥着走过很多次的西花园芷园。
掌宫太监魏珠赶紧跟上来,悄声道:“主子想去哪里?奴才去传曹府的人来伺候着!”
“不必了。
朕想自己走走,散散心,赏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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