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奚大人眉头一皱,确很不爽,但也没有同姑娘计较的意思,似乎只是叹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呢?来看看她,送她一程,便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吧。
奚恒这话一问,泪水再次冲满眼眶,她一边说,一边掉小珍珠,“大人。”
她又叫回了他“大人”
。
“我今儿打从过来,就想了一路。
我就在想,若是当初我不求着您,非要将青芙从牢里放出来,会不会……会不会……”
她开始哭得颠三倒四:“或许当初,还不如叫她死在牢里来的好……至少,不用受这些折辱……”
“左右郑御史那批人也不会放过她,还不如叫她死在牢里算了……”
何必呢?都是她自作聪明,太过天真,妄想什么逆天改命,什么公平正义。
到头来,她们这些人的贱命烂命,还是叫大人们一拇指便轻易碾碎了,末了还要再踩上几脚,吐几口唾沫,只嫌糟践得她们不够。
泪水像是开了闸,她哭,汹涌的泪沾湿了下巴,沿脖颈而下,直没入了衣襟里。
她哭得狼狈,哭得颤抖,哭得叫奚恒差点听断了心肠。
“大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身子瑟瑟抖着,头低了下去。
“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去求您的……不应该的……我们这些人……就应该认了这条贱命……”
她低着头,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像秋末挂在树上最后一片伶仃的叶,随时等待被风卷落,或是被撕裂。
这是奚恒第一次见她哭。
哪怕当初被姚匡正为难、哪怕被王之治逼得要当众脱光衣服、哪怕自己曾拒绝过她跪求的请命,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她的坚强不屈曾叫他心酸,可现在奚恒才现,她的眼泪简直能把他的心扎出洞来。
心刺痛,像有人拿了个钉子在他心口一下一下凿。
不由自主地,他抬手,指尖触到她湿滑的脸,正衔住了一滴落泪。
“云琅,你很好,你没有错。”
他声音好轻好轻,“你想给她治,我们就治吧。”
被他的指尖一触,她打了个觳觫,抬起长睫,泪盈盈地看他,眼睛一眨,又一滴泪顺势落到他的指背。
这一滴泪啊,烫到他心口疼。
“真的吗?!”
她笑着问,眼泪却又涌了上来。
奚大人竟然答应自己帮忙了!
太好了!
奚恒望着她破涕为笑的脸,忍住心中异样的冲动,收回手,点点头,“嗯。”
他向来知道命运的不公,可真正在结识柳云琅后,才深切体悟到命运不公至此。
诚然,他萧恒不是什么济世的菩萨,柳青芙无法叫他心软,但柳云琅的眼泪可以。
奚恒吩咐外头巡逻的手下推来了一辆独轮板车,又叫来了艳红坊的两个龟奴,帮忙把青芙抬到板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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