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虽是庶族,却已发迹三代,陆慎出生时,陆氏已经有了衣冠之族的气象,锦衣玉食的养大,虽不贪口腹之欲,却格外的挑剔。
府里的庖厨能得他一个尚可,也是极不容易的,
虞嬷嬷笑:“这鲍螺是夫人亲手做的,今儿一早便进了小厨房,做好之后,还怕不合咱们维地的口味儿,还特地命小丫头拿了给老婆子尝了尝,可见是有心的。”
陆慎听罢,不置可否,一阵静默之后,他吩咐:“嬷嬷,以后不必叫她来见我了。”
虞嬷嬷心里越发疑惑起来:“这……”
微风拂来,庭中竹影班马驳,陆慎语气平淡,却已经决定了崔十一娘的后半生:“她虽有名份,你们也实不必当做主母侍奉,此妇宜严加看管,监视居住。
倘她安分,宣州安定之后,派一伍军士看管,让崔氏长留在此地幽居,不必回雍州去。
老太太、太太那里,我回去之后,自会交代的。
’
虞嬷嬷抬头,只怕当时君侯坚持在宣州成婚,便是打定了这个主意。
虽然娶了这江州的县主,却也不打算把她当做结发的妻子,只怕还十分碍眼,远远地放在一边就是了。
她叹了口气,姑老太太这步棋只怕是废了。
顿了顿,陆慎又加了一句:“一应起居饮食,也不必苛待她。
崔氏可恶之极,却也不必加诸于一弱女子,叫天下人耻笑我陆慎为难一妇人。”
虞嬷嬷看着陆慎那冷硬的面容,道了一声:“喏!”
……
林容回去的时候,一言不发。
曲嬷嬷问了翠禽、凤箫,只这二人候在门外,委实不知缘故,只说:“县主是哭着出来的。
曲嬷嬷听了,忧心忡忡,只是林容一言不发,又怕问了徒惹她再伤心一次。
林容故意沉着个脸,众人便一句话都不敢问了。
她得以安安静静地洗漱沐浴,再美美用了一条清蒸鱼,一碗牛奶酥螺,充足的肉蛋奶,是强健体魄的基础
曲嬷嬷瞧得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
夜半,见林容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她轻轻挥手:“翠禽,凤箫,你们两跟几个小丫头都下去歇着吧,今儿我给县主值夜。”
翠禽、凤箫福身:“是!”
林容搁下笔,揉了揉手腕:“嬷嬷有话对我说?”
曲嬷嬷手里捧着个龙泉窑三足香炉,那是淡淡的梅子青,炉腹有三条仿青铜器的棱线,青翠远幽,她燃了一截苏合香,飘起袅袅青烟:“县主幼时在洛阳,喜欢大慈恩寺的昙花,为了瞧昙花盛开,睡在厢房廊下,足足等三日才一偿心愿。
那时,长公主便说,县主虽是女子,却是个轻易不改其志的人。”
林容微微后仰,靠着椅背,叹了口气,“嬷嬷有话直说吧,又何必提从前呢?从前的事,已大都不记得了。
从前的崔十一娘,也已经……”
也已经死在千荡崖上了。
曲嬷嬷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点点头:“是,县主已经忘了从前的事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了。”
书案上有个圆雕回首卧鹤的青玉镇纸,雕工精细,连羽毛纹路也清晰可见,林容握在手里,温润可玩,她听得曲嬷嬷这句话,反而露出个笑来,默认了:“嬷嬷说得是,我死过一回,自然是变了个人。
倘若不变通些,岂不是白死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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