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躲在银杏树叶里,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阳光照在人身上有了火辣辣的滋味,青伶将那束野菊花放在伙房的灶台上。
毓容回到阁楼上觉得十分燥热,便让嫣儿伺候更换了寝衣。
青伶将灵应送来的凉簟铺在竹笪上,在靠背上垫上软枕让毓容半靠着。
青伶拿起扇子给毓容轻轻扇风,嫣儿蹲下用两支小棉锤一起一落地给毓容捶腿。
燥热消退,睡意袭来,毓容支在竹笪的把手上,手指撑着额头,合着眼睛。
嫣儿打着盹,两只拿小棉锤的手渐渐停了下来,她的身子猛地往前一蹿,额头撞到了毓容腿上,把正欲朦胧入睡的毓容惊得一颤。
嫣儿吓得在地上连磕了两个头:“奴婢不是有意惊醒长公主的,长公主饶了奴婢吧……”
青伶看见嫣儿求饶的样子,就想起了毓容赏自己奶酥杏仁糕那天,自己在毓容面前跪着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
他感激长公主对他宽厚,同时也很了解长公主只待他一人宽厚,是因为他和画中人的生得很像的脸庞。
起初青伶很为此庆幸,在他逐渐适应了东院,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是自内心地喜欢上了长公主府后,他看着画卷里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开始担忧起来,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像了呢?长公主还会待自己这样宽厚吗?
“蠢东西!”
毓容刚想叫金猊拿戒尺来,又想起站在自己旁边的是青伶,于是把火气压下去,蹙着眉语气很重地说道:“下去吧。”
嫣儿嘴里应着:“是……是……”
一边忙不迭低头弯腰地退了出去。
毓容被惊了一下,睡意全无。
“你要是累了,也回去歇着吧。”
她用平常的温和声线对青伶说,好像刚刚不曾动过怒一般。
青伶有些什么话想问毓容,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他愣了会,依旧给毓容摇着扇子说道:“我不累,我给长公主多扇会,天热。”
毓容说:“那你在蒲团上坐着吧,我也睡不着了,陪我说说话。”
青伶放下扇子,高高兴兴地盘腿坐在竹笪旁的蒲团上,扬着脸问:“长公主想说什么话。”
毓容问:“你刚刚在心里想什么?”
青伶沉默了,他没法说,但是他又答应过毓容不可以对她说谎。
毓容见他不作声,就说:“那我来猜猜,你就说我猜得是不是?”
青伶说了声:“好。”
毓容想了会说:“你在想,为什么我宽待你,却对侍女很苛刻?”
青伶点头说:“是。”
他为毓容猜中自己的心思感到高兴,因为他很想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但同时又为此恐惧,因为毓容很容易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毓容坐起来,青伶将靠枕往上挪了一点。
“你哪里知道这些人,当面认你是主子,背后生你的是非,我自幼在宫里不知见过多少。
她们一求饶你就觉得可怜,那是你没见过这些个东西私下里怎么刁钻,她们最是得寸进尺的,你要是软弱了,她就敢刁钻到你头上。”
毓容说罢目光停在青伶脸上,她听殷随提起过青伶的遭遇。
“我想你是见识过的。”
青伶微微向上的嘴角弯了弯,褐色的眼睛掠过一丝温和的忧郁:“都过去了,我运气好,碰上了公子,救了我的命,长公主待我仁厚,让我有了安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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