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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承近来每日都只忙一些简单的琐事,只需要做些简单的批示,通常一早上就能忙完,江芜还睡回笼觉的时候他在床边叼着笔看文书,动不动就走了神,盯着江芜的睡颜发愣,感叹着江芜生得好看就忘了嘴里叼着的笔,经常是口水和墨水一起滴到自己裤子上。
路承来了五天也就去了两回议事厅,眼下正是傍午,江芜蜷在屋里犯懒,路承正给他梳着发尾,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谁也没言语,江芜摸着手里圆润的棋子出神时的看着棋盘,他午后简单洗了个澡,路承趁机去别人那里讨了个棋盘过来,刚刚还下赢了他,下棋之前路承硬是缠着他做了个赌约,若是输了便答应对方一件事,江芜愿赌服输,可路承赢棋之后只是嘿嘿只乐说着日后再提便开始专心致志的给他梳拢还半干的头发。
护卫来报的时候江芜还在发呆,路承的棋风大开大合,能吃透他每一步的用意,永远比他先想一步,杀招利落不拖沓,该弃的子就弃,一局下来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温柔耐心,干脆利落的杀了他一个满盘皆输。
护卫说是有急报,路承一头雾水但也知道大局为重,他那根木制的簪子将江芜的长发拢起,动作生疏笨拙,江芜满头的青丝被他左扭右扭好不容易才固定好,他拉过江芜握着棋子的右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啃,末了又忍不住吻上了那处浅浅的指印,“师父——我很快回来,头发晾干了再躺着,你歇着,我一会带晚饭回来。”
路承一走屋里就只剩江芜一人,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脑后的发髻坠的他头皮都疼,他这才想起来把木簪抽走将头发披下来晾着,江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路承有事离开了,他又在榻上坐了一会,耳边一时没了路承的声音他还有些不自在,江芜把棋子和棋盘都收好,他不得不承认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他喜欢路承,也许不全都是情爱之间的那种喜欢,但路承是他的命,这个孩子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路承这般对他,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江芜在屋里一直待到晚饭的时候,他不会给路承添麻烦,路承若是不在他身边他自己不会出去也不会跟别人说话,护卫将晚饭送进了屋里,江芜以为路承是有什么突发的急事一时忙不开也就没多想,他简单吃了点饭菜填饱肚子,等到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门外也没想起脚步声,江芜推开屋门走到院外去问值守的护卫,那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临近子夜的时候江芜确实是待不住了,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去看看,一路上他没发现布防的人手增多,也没看见别的管事在忙,议事厅里的灯光很微弱,像是只有一盏,门口也没有守卫,江芜叩门的手指一僵,转而轻轻捅开了一层薄薄的窗纸。
据点里仍然是万事太平的模样,没有半点山雨欲来的意思,唯独路承是这副模样,江芜心底发凉,他从窗纸的缝隙中看到路承坐在长桌尽头,手边有一盏烛火微弱的灯,桌案上是急报或是密保时才能用得上的密封竹筒,路承的耳力很好,听见门口有动静之后立刻抬起了头,江芜的影子早已印在了门上,路承喉头一紧想要开口让他回去却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声。
他看着江芜走进了,墨衫长发,俊秀儒雅的面容被昏黄烛火映衬的格外柔和,他用葱白纤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密报,江芜同他一样只看了一个开头,随即便慢慢的展颜笑开,他眼角有小小的细纹,看上去却丝毫不显得老气,反倒是平添了几分韵味,路承坐直身子一把将那张薄薄的纸张夺了过来作势要烧,江芜却抢在他之前将手伸进了跳跃的烛火里。
江芜没觉得疼,路承惊得直接喊了他名字,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将他往怀里扯,江芜脚底发软也就顺势一跌,路承蹙着眉头死死掐着他的腕子要看他指尖伤得重不重,江芜伸开五指,没烧完的密报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手心里,隽永小巧的字迹是巫情的,字字句句都足以将他剖的鲜血淋漓。
江芜笑了很久,他早就觉得路承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问未免也太过了,与身世父母有关,路承真的不追究就是不孝,江芜觉得自己不应该委屈,更不应该有种被欺骗的凄凉,路承查什么都是应当的,他没有任何质问他为什么违背诺言的权利,江芜扯了扯嘴角笑得明显,轻飘飘的话语脱口而出,听上去风轻云淡,却透着化不开的悲戚,“上面说得不全……我同你说,你慢慢听。”
突如其来的吻赌气而粗暴,江芜被他压在长桌上箍住了腰身,他后背被硌得生疼,他不肯张嘴,路承就将他唇瓣咬得渗血,两手似铁钳一般紧紧掐住了他的腰,江芜眼里噙着笑,眉眼弯弯透着说不尽的美好,路承从未见过他这样笑,江芜跟他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这样笑开,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一吻终了,江芜满嘴的血腥味,他抚上路承的发顶一点一点吻上他的鬓角,满是血气的亲吻温柔而甜腻,路承喉结一动满心酸楚却无话可说,他想告诉江芜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没有去查,江芜看过的那卷竹简,他怕是江芜有仇人便让巫情帮忙盯着,可谁知道巫情当真查到了一些东西,桩桩件件矛头都直指江芜。
他喉结被江芜按着,白皙的手指紧紧压着他的喉管,路承眼底发红又舍不得跟他较劲,江芜一路吻到他的颈侧,指腹缓缓施力,路承要是不挣扎再过一会大概连命都会丢,他看着路承这副梗着脖子的模样轻笑出声,他跟路承的位置反了,这件事情应该以路承取他性命来结束,而不是这样。
“我从前叫程渊,竹简上抹去了,我在你父亲身边的时候改了名字……”
江芜抚上路承的眼角,他摸着他的眉梢用指腹轻轻抚蹭,路承身上有路以安的影子,但他又不完全像他,江芜只顿了片刻便继续往下说,“无量山惨败是因为我卖了情报,后来……你父亲战败退谷,失去权势,就死在了仇家手中,连同你母亲一起。”
没有什么是非对错,也没有什么苦衷可言,江芜把那些年里发生的事情择去了所有身不由己的借口,就这般简短又血淋淋的说了出来,他松开手指目不转睛的盯着路承的面颊,不知为什么,他只想记住路承现在这样还没有恨意的脸。
而路承挡开了他的手,一双黑亮的眸子蒙上了惨淡的雾气,他似乎也是想笑却没能笑出来,扬起的拳头没有落下转而重重捶在了桌面上,路承咬牙切齿的想要质问,他想问江芜是不是拿他当傻子,他永远都拿江芜没有办法,他恨他自轻自贱的卑微,更恨他那种妄图将他保护而不惜自残的偏执。
可他沉默了半晌,喉咙似火烧一样灼痛难忍,他做不到冷静,更没法有任何理智的行为,再待下去恐怕他真的没法控制自己做出过激的行为,路承恶狠狠的盯着江芜看了许久,锐利而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心剜出来刻上自己的名字,他最终选择径直逃出了议事厅,这辈子第一次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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