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看得出其实他此时心火焚燎,手中信盒亦如烫铁,生猛地煎烤着他的耐心。
若在两日前,他必不会如这般心焦。
可就在前一日,奉了王命北上毕止接迎王后的一行人返回了崧安镇。
而被宝音带来此地的,除了五千名自毕止南下、一路护她周全的天翎军,还有叶增长子已在她的授命下被送去天启军前的消息。
推算时日,在他留于崧安的这段日子里,叶增与秦一亦当已收悉此事。
齐凛清晰地记得孟守文在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不可置信的怒意本如将崩之湍流,可下一瞬,他在触上宝音澈亮无悔的目光后,深吸一口气压入胸间,生生抑住了怒火。
宝音扑入他的怀中。
他反手环拥着她,沉沉叹道:罢了。
……
齐凛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信盒。
他虽深信叶增绝无反心,但唯一可用以钳制与约束将臣野心的已不复存,而孟守文先前以书责譬、措辞诘厉,倘是叶增以为孟守文真的疑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倘是这回表上所言,令孟守文再添新怒,事态又将变成什么样!
……
暮霞昏红,身后门闩轻响,有人启门走出。
齐凛立刻转身。
“等了很久?”
孟守文温颜问道,令人一察便知他心情上佳。
齐凛迟疑了一霎,仍是冒着扰他好兴的风险将信盒呈了上去:“叶将军回表。”
孟守文敛去嘴角一点笑意,拿过后二话不说拆开来阅。
通读两遍后,他抬眼,恰捕察到齐凛一直窥测他情绪的目光,遂抬手将信递出去。
齐凛看着被递到自己眼前的信札,已将耐心消磨殆尽的心火令他毫不犹豫地双手接过。
然后他不掩急切地展开这封回表——
臣论发兵澜州,岂不图天下乎?
齐凛呼吸微微一促。
稍定心绪,他的目光才继续向左扫去——
然臣不图取天下,而图安天下。
于臣,裴氏亡,则天下安;于王上,裴氏亡,则臣功高、天下难安。
于臣,休国不可不伐,裴氏不可不戮;于王上,休国固当伐,裴氏固当戮,然功固不可归臣,而臣固无意争功矣。
既然,王上若怀良策,当亟示臣,臣必奉王命,虽释权、罢兵、万死不辞耳。
……
齐凛无声地读至最后一字,额角有冷汗贴鬂而下,心中却暗暗长舒一口气。
孟守文鼻间低哼一声,道:“叶增的胆子何以如此之大,竟直言我不意他功高。
古来名将如云,又有哪个人敢将这话挂在嘴边?”
齐凛微微笑了,语气如释重负:“叶将军信王上不疑他,故下笔皆为心中所想。”
孟守文的情绪似被他这话所慰,且心内亦以为然,竟没再继续冷言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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