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回身去找姜锦的路上,尽管风声喧嚣、一路混乱,也没影响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薛靖瑶眼神晦暗不明,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末了感慨一声,既而道:“你们啊……还真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卢宝川是个只管打,战场之外的事情浑然过不了心的主儿,薛靖瑶此时分身乏术,能说这几句已经是腾出时间来了,她没再多言,只是瞄了一眼姜锦手上牵着的薛然,道:“路上救的?”
见姜锦点头,她便让身后的侍女来牵他,又道:“先交由卢府照管,我有要紧的事,要交给你……们。”
他们看起来不甚熟稔、却有一股奇异的默契,薛靖瑶觉着这种默契,在这样的时刻是很有用的。
感受到指尖被突然攥紧又松开,姜锦低下头,便见薛然抬起眼睫,有些怯怯地看着她。
再胆大的孩子这个时候也会害怕的,骤然失去爹娘,又不停辗转在陌生的地方……
姜锦本就心软,她蹲下来,与薛然平视,握着小孩儿软乎乎的手,不让他松开。
“别怕,”
她说:“小薛然,你好好待着,等姐姐回来,就教你怎么练武、怎么打坏人,好不好?”
薛然眼睛蓦地一亮,“真的?”
姜锦点点头,她说:“当然是真的。”
画饼不仅对大人管用,对小孩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安定了薛然之后,姜锦和裴临按薛靖瑶的安排,一起带人重返东城,捉拿尚在城中流窜作乱的突厥匪徒。
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姜锦的调适能力很强,方才还觉得臂膀酸沉没有力量,喝了一会儿冷风讲了会儿话的功夫,她便又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年轻的躯体就是生龙活虎,在前世中那毒箭以前,她也一贯是这样糙皮糙骨、结实得很。
紧捱慢捱、多路出动,火势还未减弱,突厥的铁骑转眼已经兵临城下。
见人血要人命的战争一触即发,整座城池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中秋夜的那场火早已经扑灭了,可是火焰燃烧留下的余烬,却还是叫人胆战心惊。
人很难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思考其他的事情,所以就算因为薛靖瑶的信任,被绑定和裴临一起跑了不少趟,姜锦心下也没有什么波澜。
直到冬末,这场绵延的鏖战终于有了转机,姜锦奉命和裴临一起绕后突袭。
这次突厥率军的阿史那执乌,是他们前世的“老朋友”
了,凭借从前交手间对他套路和手法的了解,两人此行几乎称得上顺遂。
先四两拨千斤之势挑乱了敌方八千人大军,却并不恋战恋捷,转而去截了他们的水源和粮道。
到此为止都是捷报,但在回程的最后关头,阿史那执乌骤然醒觉,被逗弄的感受让他怒不可遏,亲率兵马堵了个回马枪。
姜锦与裴临将队伍化整为零,率一小队虚张声势,只可惜力有不逮,加之兵力悬殊,不小心落入了埋伏。
骤然而至的箭雨和马蹄声里,姜锦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在她身前,为她挡下了直取面门的一箭。
——
岁末,范阳。
姜锦自梦魇中惊醒。
见她醒转,一直守在床前的凌霄蓦然站起身,惊喜唤道:“姐姐!”
刚醒,姜锦的头还在痛,耳畔一阵轰鸣,她什么也听不清,只用余光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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