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知晓人事,才知道自己母妃做的事。
她为了他谋害太子,如今又下毒来害苏昱,为的就是把他捧上高位。
可他毕竟年幼,无力左右局势。
那之后苏羡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步步变成了个不成器的纨绔。
他无心于权位之争,却不知彼时的苏昱更加没有野心,尤其是父皇把娴妃母子送去燕国做人质之后,即便他再怎么混帐,也依旧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后来苏昱的身体渐渐好转,归国时再相见,二人在灞水之上谈天说地。
苏羡劝他早作打算,暗指皇位,他却满心不在乎,心中想的皆是闲云野鹤的日子。
历代夺位之争总是腥风血雨,他们二人却都对那个位置避之不及,也算一件奇闻。
若不是后来的事……也许今日龙袍加身的,便是苏羡。
而以惠妃的性子,在把天下归入囊中的那一刻便会把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尽数清剿,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往事历历在目,眼前人却气息渐无。
他的手是凉的,嘴角吃力地牵起一个笑,微微翕动着唇想与他说什么似的。
苏昱凑到他唇前去听,他却只是张了张嘴,未吐出半个字,他的手便是一沉,那双眼睛永远地合上了。
底下的仆人开始啼哭,管家垂着泪向外哭号:“王爷……薨了!”
王府中没有内眷,只有一群下人感念主子平时的宽厚,哭得伤心欲绝。
苏昱前些日子还想过要给他指一门婚事,连人选都拟好了,只等他首肯,如今一切都还来不及,人却已经没了。
他把掌中尚有余温的手紧握着,眸间是骇人的阴沉。
这世上让他视若珍宝的人只有那么寥寥几个,就是这样寥寥几个,老天爷也不愿放过,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失而复得。
苏昱看着榻上苏羡苍白的睡颜,久未知觉的心头被重重一剐,像是有人磨钝了刀子,一下一下,终于把已然麻木的他剐得清醒,提醒他这种名为“无能为力”
的痛楚,总是经得起一遍遍品尝。
谢绫踏入王府时,听到这满院的哭声,便知不妙。
她接到消息紧赶慢赶来到此处,却不想依旧没能赶上。
她伫立在堂前,不知该不该进去。
号哭声催得人压抑,即便从未亲眼见过死者,依旧教人心头发沉。
苏羡与她素昧平生,她却听苏昱说过不少有关这位王爷的事迹,神交已久。
在他的描述里,苏羡足够聪明,却用他的聪明护住了在皇家之中极为奢侈的善良,与一般的皇家子弟大不相同。
她早就说过,若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下他这个三弟,没想到不过几日,便已经天人永隔。
她听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是苏昱要派人除掉硕亲王。
这样的谣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她怎么都不会信,他会做这样的事。
她立在门口,屋里的太医和仆从都被遣散出来,与她擦身而过时都狐疑地看她一眼。
一群着深蓝色官服的太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出门,脸上都挂着汗珠,走得远了才敢小声感叹今日之事。
主子没了,拿太医出气的事并不少见,连院判大人都觉得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不胜唏嘘。
王爷虽然顶了个浪子名声,但却是公认的好人,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于非命,实在令人惋惜。
谢绫见里头的人出来得差不多了,才进入堂中。
苏昱一个人坐在一把檀木椅上,守着已逝之人。
屋里光线暗沉,他身边没人伺候,孤零零的一个清癯侧影,甚是寂寥,见到她来也未动一下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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