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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至浓,长乐坊外的海棠绽得酣醉。
灯市未歇,蒙了红绡的灯面投出殷红的光,堂前堂后融尽海红春色,嵌着坊中靡靡乐音,盛开至天明。
他在这一片融融朱光里站定,引来了不少女子含羞带怯的目光,半掩着团扇纷纷往这处侧目。
谢绫黑着的脸又难看了些,冷冷掷下一声:“进去吧。”
长乐坊的管事认得谢绫这个熟客,收了兰心呈上的帖子便恭恭敬敬迎了进去。
苏昱温然含笑,一言不发地与谢绫并肩而行。
一楼的宾客已来了不少人,谢绫所过之处收到不少暧昧目光,这才有些后悔,大摇大摆带着个男人一起来了,旁观者不知要生多少旖旎心思。
再则,那些个姑娘的小眼神儿都怎么了?长安城里的姑娘们已经旷达到见个男人就媚眼如丝的地步了么?谢绫淡淡瞥了眼身边笑靥如常的人,心中不免生了些暗恨——本小姐才是你的金主,你对别人卖笑倒卖得很起劲么。
她顿时有种银子都是白花的不满,铁着脸上了楼。
长乐坊的格局别致动人。
一楼正中摆了舞池,辟出一个台子作拍卖场用,四周环了一方清池,汩汩水声和着乐声,水中零落几片花瓣,淡淡生香。
二楼雅间环栏,轻歌燕舞俯赏间,独得三分清静。
雅间之间由纱幔相隔,别间的客人朦胧可见。
谢绫寒气森森地坐定,一眼便看到了隔壁间的裴月,正勾着一双美目在她的方向流连。
谢绫冷冷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碍眼的闲杂人等,伸手去够桌上的酒壶。
手指刚勾上壶耳,酒壶却已落到了旁人的手中。
苏昱坐在她身侧,手中早已将酒壶换作了一把紫砂茶壶,为她斟茶。
普洱清茶自壶嘴缓缓流淌,谢绫凉凉看着他持壶的手。
他确实有一双富家公子的手,掌心干净无茧,指节修长,唯有指腹处略粗糙,应是时常写字造成。
纱布早已拆除,掌心的那一道狰狞伤疤横亘在这双本该调弄风月的手上,与其人甚不相符。
他将茶杯端在她面前,软言相劝:“烈酒伤身,这里的普洱品相尚佳,堪可入口。”
杯壁离她的唇不过毫厘,她就着他端着的茶杯抿了一口,双唇润了茶液,轻抿时唇齿留香。
她却故意作出嫌弃的神情,皱起眉道:“我不爱喝茶。”
为他花了银子,刁难他两下似乎也不过分?谢绫淡定地望了望房梁,唔,谁让他自己撞了上来,给她机会借题发挥。
哪知苏昱收回手,自己抿了一口,道:“是凉了些。
再泡一壶约莫会好些。”
谢绫眼皮微微跳了跳。
她耐着性子撑了一臂,侧身微笑:“若我偏要喝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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