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来势汹汹,这些还只是西区的。
四区加在一处,怕已有数百之数。”
柔娘的声音不喜不悲,身上遮掩得极为严实,只露出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似是已对此情此景司空见惯。
“香荠,今日你初来,便到一旁记录吧,可识字?”
香荠连忙点头。
她的脸半数隐于巾帕之下,借此藏住惊慌的面容。
“开始吧!”
几个男女医士熟练地上前,查看起死者的情况来。
“红一八,男,四十五岁,面色绀,口中有呕吐物——”
“黄二七九,女,三十岁,面色青紫,腋下有包块,皮下多处血点——”
“红一五七,女,二十一岁,有腹泻物,脾脏出血——”
香荠连忙不断在本上记录着,看着那些狰狞而不甘的冰冷面孔,越记越心惊。
这些死去的病患中,最小的不过是十来岁的孩童,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被这场疫病无情地终结。
众人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所有西区死者的信息记录完毕。
“亡者五十三人,其四十五为红,八为黄,已记录在案。”
柔娘疲惫地点点头:“让医工拉去烧了吧。”
一女医士有些踌躇地出列:“柔娘,黄一四八号的奶奶,希望可以留下孙儿的尸身——”
“我说过,这种事不要再讲了!”
柔娘声音严厉:“你收了什么好处,通通退回去!”
“没有没有!”
那个女医士慌乱地解释道:“黄一四八,一家都在这场瘟疫里死绝了,他奶奶在寺外待了很多天,哭着求我领个尸回去,这样以后也有个祭拜的地方。
我是看那奶奶实在可怜,才——”
柔娘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便给黄一四八和旁人分开烧,让她领骨灰回去。”
女医士连忙称是。
几个蒙着巾帕的医工跑到近处,将一个个冰凉僵硬的尸身拖到了板车上。
香荠悲切地看着那一具具被抬走的尸身。
她记录在册的不过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可对这些百姓而言,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位亲人的永别,一个家庭的破碎。
高耸的佛塔之上,几人也在静静注视着寺中的一切。
“不过短短三日,城中竟已有千余人染上了瘟疫了,寺中花了如此多的钱采购药材,竟存活还不足五成,这、这——”
程怀瑾立于佛塔之上,看着寺门前汹涌的人群,瞠目结舌道。
“五成已是极好的数字,按照之前的病统计,怕是一成都没有。”
张道全忧心忡忡道:“这还要仰仗谈神医妙手回春,稳住了众人的病情。”
“不过是治标之法。”
谈云已经彻夜诊治了两日,头痛欲裂。
她疲惫地揉揉眉心:“应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这疫病得快,必须尽数收拢到一处治疗,不然再传播下去,怕是江州城就没有活人了。”
程怀瑾心中戚戚,正要说什么,程彪在一旁探头探脑地诱他出去说话。
张道全见此景只觉有些滑稽:“程彪大人这是在做什么,若有要事,何不一同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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