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主的年少给这些人带来了太多的幻想,而他——就要让他们尽情去幻想,但时间仅仅只有这么一点而已。
“将军立即出城?”
羽申跟在天盛身旁,绕道自西门而出,沿途的宫门把守已全然换做黑衣近卫,自然没有外人知道他今晚回来。
“立即!”
带上风帽,遮住脸。
“林雄将军想见您一面。”
“不必了,跟他说,京都的安全就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万一有恙,让他提头见我。”
“是!”
“你继续留在京都,高域(在小隘城跟在天盛身边的灰衣近卫)在小隘受了点伤,可能明天就到,找处安静的地方让他好好养伤。”
“那——您身上的伤……”
“无妨。”
跨出宫门,接过黑衣近卫手中的马缰,此刻掩藏在黑暗中的黑灰近卫不下几十个,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此探查,因为他今夜的到来极为隐秘。
拉过马缰行将上马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钟鸣,那洪亮而富于穿透力的响动,几乎让整座上北城随之震动——是丧钟。
腿慢慢放下,脸对着马脖子,久久无语。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细雪,制造出一圈圈的漩涡,在他的脚前肆虐。
松开缰绳,转过身,正对大殿方向单膝下跪,一旁的近卫也随之跪倒,这一拜,仅作今世一别。
丧钟余灭,横空跃马,流年流水匆匆,硝烟旺时,红尘正浓,故事此处始,与伊共纠缠……
☆、十二长坪之役一
势力的权衡与争突在上北城蔓延着,虽然人们仍然忌惮着那个异性将军王的生死与否,但权利让他们蠢蠢欲动,幼主年少,王室乏人,这种机会实在难得。
而就在这种大时刻,天盛却毅然决然地从上北这个漩涡中抽身,与争权夺利相比,他更在乎如何收拢自己的网,如何让齐国在诸侯之间的势力不颓反盛。
玉玲珑自小隘那一晚后,一直住在一处荒山上,因为她也跟天盛一样——被外界认定为死与未死之间的状态,所以不能轻易露面,她不太清楚,那晚她昏睡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只等她醒来时,脖子上全是血,却不是她的,而那个人也早已消失无踪,直至半个月后的现在。
那些灰衣近卫更似影子,轻易不会现身,只有在她跨出界线时,他们才会出现,看上去她没有被囚禁,但实际上这荒山就是她的囚室。
这一夜,大雪初下,山间一片静寂,站在崖头眺望南方,遥远的彼处偶有烟火绽放,让她想起今夜已然是除夕,该是合家团圆的喜庆日子,而她,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陪伴自己的就是这漫天大雪以及那间荒破的木屋,长到十七岁了,她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夺人所爱,更没有危害任何一个人,但是老天从来没有眷顾过自己,除了那张被认为还算好看的脸蛋,她一无所有。
蹲在崖头,窝在乱石之间,突然干笑了起来,这世道原本就是不公平,却同时又公平的让人不耻。
活在这种世界里,她还会有好日子吗?像梁妈妈说得,嫁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过普通人的日子,想普通女人该想的事,愁她们的会愁的琐碎,她会有这一天吗?还是会像两仪阁里的姐妹一样,总有一天她会跟她们一样,只是男人的玩物跟笑柄,这些天来,她一直有一种预感——她得不到幸福,一辈子都得不到,因为她被卷进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漩涡里,这个漩涡太大,她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年轻的心容易被恶魔迷惑,当前途无望,当找不到解脱的方法,很容易彻底放弃自己,尤其面对她的只有无边的孤独跟黑暗时,一切的放弃显得那么理直气壮。
踩着软绵绵的薄雪,站在崖头,风袭来,犹如飘升,伴着远处忽闪忽闪的烟火,也许结束了还会从新开始……
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腰肢,阻止了她的前倾,温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侧……
“这里太危险,该回去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不容置疑,将她刚刚的飘然世外拉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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