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片刻,仿佛神游物外,面上惆怅之色一现即逝,他问小冯氏,“果真如贾女史所言?”
贾元春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恨不能按住小冯氏的嘴代她回答。
又是一阵哽咽,小冯氏最终低低应了一声“是”
。
贾元春无声出气。
皇帝坐直了身子,挥手示意贾元春坐下,语重心长道:“古往今来悟道者有两境,一为‘迷时师渡’,一为‘悟时自渡’。
朕看你已是自渡了,嫣贵嫔却还需要有人指点。”
他加重了语气,“朕要你来钟粹宫的意思,你要明白。”
这话将贾元春瞧得太重了。
贾元春忙起身,颤声道:“臣女从未涉足悟道,便是连‘迷时师渡’的境界都没能企及,又如何能当皇上如此期许。”
她知道自己一定已经额头冒汗了,“臣女在闺中时,乃是众姊妹中第一糊涂之人,万望皇上明察。”
皇帝已经站起来了,在床边走动着舒展筋骨,听了贾元春的话“哈哈”
一笑,“听听,你说得出这话便是悟了。”
又道,“竟说自个儿是第一糊涂之人,朕看你竟是如今第一明白人了。”
贾元春只觉得小腿儿都在转了。
“朕走了,好好开导嫣贵嫔。
朕准她给她姊姊再守丧七天。”
最后一句,皇帝说得斩钉截铁,隐约透出久居上位者的杀伐决断来。
贾元春跪地送皇帝离去,转过头来床边还趴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冯氏呢。
没别的法子,贾元春只好上前扶她起来,眼神一溜便见小冯氏前襟大开,跳出一双淑乳来,如凝脂般的肌肤上透着几处发红发紫的指痕。
她登时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心里对小冯氏原本存着的那一份不满也淡了。
等了片刻,约莫着小冯氏已经整理好衣衫,贾元春这才转过脸来,拉着她坐到床沿上,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小冯氏方才哭得狠了,原本的花容月貌此刻折损了八成,像个行尸走肉般的木美人一样听贾元春说着。
“我也不同你讲什么为家人计的话,你没有自缢,可见心里还是有亲人的。”
贾元春有些凉薄道:“那你怎得不再聪明些,将这孝服穿在心中,规矩束缚了你的身子,难不成也束缚了你的心?偏偏要着了痕迹,落在皇上眼里——岂不是要害了钟粹宫上上下下几十条性命。
皇太孙最是慈心的一个人,取你的一片心难道是为着你能害人不成?”
最后一句终于触动了小冯氏,她猛地抬起头来望着贾元春。
“况且太孙不同于废太子。
废太子的诏书已经昭告天下了,太孙却只是被皇上囚禁起来了,外人一点儿风声都还不知道呢——焉知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贾元春知道上一世太孙在马厩就死去了,只是此刻却要激起小冯氏求生之念,又道:“你此刻为了太孙要死要活,你当皇上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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