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她应承了去,笑着点头,说及宝玉更是满面慈祥,“可是巧了,你们方才前脚出门宝玉就醒了,丫头们哄着在炕上玩了半会子蹴鞠,出了身汗让奶娘带下去洗漱换衣了。”
于是贾母命王夫人坐了,元春陪着一同用了晚膳。
贾母又特意嘱咐将那枣泥馅的山药糕给大夫人送去,说是她素来身子弱,又是病中,吃这个倒还克化得动。
一时饭毕,又有丫头来传话,“二老爷让大姑娘去荣禧堂说话,说是后面连日朝中事繁,大姑娘入宫前都不得空了。”
荣国公日前告病静养,皇上就委任其子贾政领了户部粮钱司的差事。
这几日熟悉差事,又有西边战事收尾征调粮草,贾政忙了个焦头烂额。
贾母原也知道,免了他的晨昏定省,每日让小厨房煲汤煮粥得送仪门外的梦坡斋去给二儿子补身体。
“即使如此,那你快去吧,莫使你父亲久等。”
贾母听完发话,又问那丫头,“二老爷睡得可好?晚膳可用了?”
那丫头一一答了。
贾元春便辞了贾母,往荣禧堂去见父亲,她独自坐在轿子里。
“阿音?”
贾元春从袖中取出玉簪,握在手中,试探着小声唤她。
“想我啦?”
阿音调皮的声音立刻响起,“我见之前两次说话都把你吓了一跳,就一直憋着没出声——我这个神好吧?善解人意吧?”
贾元春摩挲着通体晶莹的玉簪,先应付了一句:“阿音自然好了。”
转而问道:“你可知道我长兄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阿音打个呵欠,“我是司音神,又不是司医神,怎么会知道那个贾珠怎么了。”
她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自言自语道:“我明明是神仙,为什么会觉得凡人的一天好长……长到我都困了……”
贾元春叹气,侧头往外看,只见一轮淡青色的月亮,将满园草树涂了一层水银,夜风中有百合花清冽的香气,让人闻之神思清明。
此情此景,不知怎地竟让她想起上一世省亲那晚。
那时,她的父亲贾政,隔着珠帘伏地跪奏:
“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
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
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
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
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
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今日想来,父亲竟一直看得清楚明白。
只有她得到皇帝的宠爱,并且维系住这份宠爱,才是那会儿贾府最安全的庇护。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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