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在那里,主簿连唤了几声,他才听见,忙爬起来去奉承那书吏,可心里始终重重坠着,嘴也跟着拙笨起来,说不出一句轻巧逗笑的话。
那书吏也越发没了兴致,酒未喝完,便起身去歇息了。
施万被主簿痛责了一通,一句都不敢应,只能垂头听着。
主簿愤愤走后,他才失魂落魄回到住处。
为了不误公事,他在县衙附近赁了这间住房,里头只有一张床、一只柜,空寂寂的。
他躺倒在那床上,怔怔盯着房梁角上一只蜘蛛,那蜘蛛伏在一张破网中央,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即便未死,这时才进二月,房里既没有蝇,也没有蚊,它恐怕等不及天热虫飞,已先饿死。
施万心里默默问,你织这张网做何用?若没织这网,天地何等大?哪里寻不到食?有了这张网,你便死陷在这里,不得食,也不得自在……
怅闷许多天,他不知自己这些年做了些什么,又成就了什么。
用尽心力,竟活成这么一头有身无心的怪物。
他觉着自己生错了地界,来错了年月。
但若不这般活,还能哪般活?无可奈何之余,他也便渐渐丢掉了这无谓之想,重又活回惯常模样。
只是,再与那些人欢谈笑饮,他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周围那些官和吏却一切仍旧,该差遣他,便差遣他;该索要钱物,便索要钱物;该笑他骂他,便笑他骂他。
他也越发不介怀,那些人都说他越发通脱了。
或许正是这不介怀,让那桩事缠上了他。
有天夜里,县尉敲开了他的门。
县尉极少单独来寻他,更难得深夜来。
他有些纳闷,忙请了进去。
县尉并不坐下,站着说:“你得替我寻个人。”
“什么人?”
“皇阁村王豪过几天要办九豪宴,这人能出入王豪家,最好认得王豪家那个郑厨子。”
他顿时想起白揽子,忙说了出来。
“此人口风可严?这事绝不能透露出去。”
“是个本分小心人,他做揽子,是小人替他说合成的。
小人交代的事,他不敢不听。”
“那好,这事便交给你。
你去告诉那白揽子,让他九豪宴那天中午去王豪家,到后厨寻见郑厨子,而后躲到后院角落看着一个人。
此人是新任知县身边那个姓莫的,若瞧见姓莫的独自去院角茅厕,就赶紧去给郑厨子报个信。
报过了信,白揽子便离开王家。”
施万点头受命,却不敢问其中原委。
第二天忙去寻见了白揽子,将差事交代给了他。
第三天,他去县衙,听着新知县命人到处寻那个姓莫的,他忙去打问,姓莫的竟不知去向。
他听了,心里顿时一沉,却又猜不出其中隐情,暗暗担心了许多天。
又听说郑厨子也不见了,他越发担忧。
观望了一阵,并无其他动静牵连,这才松了口气。
忙告诫自己,往后决不能再这般随意应承古怪杂事。
等他忘记了这事,县尉却又寻过来,面色有些紧急:“你赶紧去寻郑厨子,如果见到,立即将他藏到隐秘之所,莫让任何人见到他,马上找人给我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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