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佑惊怔片刻,喃喃道:“你倒也没错,毕竟是九渊魔气,的确不能让他活着,但是——”
但是你既是为改变他的命数而来,却又成就了他的劫数。
可是仔细一想,这竟是个死局,谢拂池私自插手苏镜尘的命运,致他生生世世惨死,她若再插手人间事,恐怕牵连的就不止苏镜尘一个人。
她既想弥补,最后却又亲手杀死他。
天道既定下苏镜尘的下场,那么她这一子无论落在何处,都挣脱不了既定的结局。
谢拂池低下头,静静看着手中的杯子,任自己的影子在杯中摇曳,“他死前问我为何来此?那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是为护他周全而来。
于是我用毕生所学为他锁住魂魄,但——”
她掀起袖子露出上面的咒文,一声笑,“天道竟看不得我更改它为苏镜尘定下的命数,降罚于我。”
那一次天罚令她痛苦万分,又加之仙心失守,经脉逆流,整整躺了三年,晏画拿流水的天材地宝养着,才没让她成为废人。
只是此后数年,直至如今,她都需要靠镇心丹维持灵力,即使成瘾,也难以割舍。
每一次灵力匮乏,她都会想到那个雪夜。
素雪,明月,躺在雪地里的苏镜尘,被天罚的谢拂池。
谢拂池深深地舒出一口气,“你看,我本就是要被天罚的人,为什么非要到最后才肯出手?天道天道,难道只是顺它者生的道吗?”
谢拂池修的乃是剑心通明,意志坚定,但陷入偏执便一不可收拾。
对自己信念的动摇,起初只是一根杂草,在苏镜尘的七世劫难里逐渐庞然,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苏镜尘之死,无疑是最后一击,将她的仙心一举洞穿。
“他一日不活,我一日为那个无能为力的谢拂池而感到羞愧,我便是要告诉天道,我不服它。”
“木佑,我不是在救他,我是在救我自己,我怕再这样下去,迟早生出心魔。”
“可是——”
木佑迟疑道:“倘若再次天罚该怎么办?”
谢拂池眸中微光如火,“坦然受之,天亡我身,不可亡我心。”
话已至此,木佑饮尽杯中酒,道:“看来你这条贼船我是下不得了。
只是你不怕即使重聚魂魄,也会有九渊残气附着吗?”
“我不能担保一定没有。
但若真……我会将他永囚此处,不会祸及苍生。”
“你真是……”
思虑竟是周全至极,想来此事并非她一时兴起,而是苦思已久。
木佑一时也语塞,该怪她当年不该一时私心作祟,还是怨她道心不坚?
他叹口气,掌心一翻,潭水之上一朵青莲缓缓绽放,幽气四溢,片刻之后,青莲飞落岸边,化作四四方方的一只冰匣。
月光沉静,棺中人闭目沉睡。
谢拂池心念一动,却没有立即走过去,反倒看着木佑,“若真有什么意外,我也不能牵连你,你先出去。”
木佑知她不想自己掺和太深,故而点头,“我在山外为你护法。”
眼见木佑离去,姮媞才从谢拂池袖中爬出来,沿着她的袖口一直爬到肩膀上坐下,仰头道:“这轮月亮比你心里那轮漂亮多了。”
谢拂池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按照她之前给自己的阵法,咬破指尖,以血在冰棺之侧绘下阵法。
她其实于阵法一事上着实知之甚少,否则当初在虚华镜也不会被一个星衍阵困了数日。
她擦了画,画了擦,待那血腥阵法覆满棺身,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此时只待子时,百鬼夜行,眉山三百里内的阴气都会被引此处,供苏镜尘散碎魂魄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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