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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季晚凝刚满十五岁,她是季辰良最小的女儿,在学医用药上的天分却最高,她生得娇丽,又性子活泼,一贯爱随父亲四处走动游历。
来煊都皇宫的第一日,季辰良给永谦帝看诊,她就守在思静室外头,眼见着满宫墙的玉兰晃在斜风中,它们被细雨打湿了,瓣盏就格外洁白晶莹。
季晚凝喜欢花,最中意清香远溢的玉兰,残瓣落在地上,沾了泥的地方成为瑕疵,季晚凝也丝毫不嫌弃。
她仔细捧着花去嗅,清香就萦绕到鼻尖心头,她的眼睫也被雨丝濡湿了,抬眸时上头蓄着云雾似的小细珠,让她的杏眼显得格外漂亮无害。
她像一头误闯深宫的林鹿。
她抬头撞进赵延眼中的时候,后者就是这样想的。
可赵延不止想到这个,他还想季晚凝的脖颈看起来好纤细,应当只需要轻轻一握,就可以像玉兰一样从枝头坠下去,再用长靴一踏,她就被碾进泥泞里爬不起来,不会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美好的东西往往经不起风雨,他们华而不实,很容易被催折。
赵延深谙此道。
但他一点也没有透露,他只在面上带着温谦的笑,说自己是六皇子赵延,前来思静室问候父皇龙体安康,他又问季晚凝是谁,为什么出现在皇宫里。
季晚凝很快答了他的话,对他皇子的身份没展现出什么惊惶,十分处变不惊,她甚至绕着没打伞的赵延走了两圈,一把搭上人手腕时反将赵延吓了一跳,接着他听见季晚凝肯定地说:你有经年咳疾。
那瓣白玉兰待在季晚凝手心,很快被她从右手转移到左手,又被递给赵延暂为保管,她在腰间布袋中翻找,很快摸出纸笔来,替赵延细细写了个方子,叫他照着去配药。
素色簪穗随着她低头又抬起的动作不断晃动,白玉兰刺伤了赵延的眼睛,他盯着季晚凝,记住了她是曲州季氏的小女儿。
赵延本是宫娥所出,皇宫中最不受待见的六皇子,母妃在他出生第三年就殁于咳疾,这病传到赵延身上,他也只能被迫忍耐,偶尔从太医院讨点枇杷膏来,除了黄铜镜中面色惨白的自己外,季晚凝是第一个主动过问他的人。
那纸药方被雨濡湿了,上头的好些字都变得模糊,可赵延从接过它的那一刻起,就隐约感受到自己的残缺被修补,他终于一次触碰到朦胧的完整。
季晚凝是特别的,她和别人不一样。
他决定要得到季晚凝。
他花了整整六年时间来实现这件事情。
隆安帝五年的初春,季晚凝的马车狼狈驶在煊都城外小路上,她的面上已经沾满了血——但不是她自己的血,而是丈夫左骞信的血。
左骞信推了她最后一把,自己的尸体却很快被大火吞没,他们书斋中的铜架也融化掉了,铜水流到左骞信面上,覆盖住他没能阖上的、腥红狰狞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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