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愁云顿消,满心欢喜,道:“此案鲜为人知,料想孟党也不知道,等到了集贤殿上,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桩官司我们便赢定了。”
晚词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但笑不语。
这笑与之前不同,章衡从未见过,她唇角微扬,眼睛里透着柔光,不是小姑娘含羞带怯的那种温柔,而是历经磨难后的温柔。
章衡蓦然觉得心酸,拿起一本书转过身去放回书架上,又向她笑道:“三日后你也去集贤殿罢。”
晚词想去又怕惹人注目,犹豫片刻,想着有章衡在,谁会注意到自己小小一个主事呢?便答应了。
她起身告退,走到门口,鬼使神差般回身问道:“倘若此案与变法无关,大人认为骆氏该死么?”
章衡看着她,道:“漫说他们尚未完婚,不算谋杀亲夫,就是完婚,她身不由己许嫁丑夫,心生怨恨原是人之常情。
鲁铁匠只不过被砍下一根手指,何必叫她偿命?”
出嫁从夫,不从便成了泼妇,晚词何尝不是世人眼中的泼妇?她不仅是个泼妇,欲置宋允初于死地的她还是个该死的毒妇。
过去的事她永远无法告诉章衡,然而听着他这话,似乎说的不是骆氏,而是她。
这世上许多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婚姻亦是如此。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在乎他。
他素来与众不同,这一次也未叫她失望。
可是心里一面满足,一面被勾出更多委屈,忍住盈眶欲出的泪意,说了句大人圣明,匆忙离去。
章衡恨不能拉住她,将这些年来积在腹中的话一句句说给她听。
怅望良久,低头再看手中的《贞观旧录》,方知晚词如此费心不仅是为了他,她才是真正希望骆氏活命的人。
三日后,晚词跟着章衡进宫,在去集贤殿的路上遇到太子等人。
太子前几日反复思量,亦觉胜算不大,昨晚放心不下,叫来章衡,问道:“丽泉,明日的官司你有多少把握?”
章衡道:“殿下不必忧虑,微臣自有办法说动圣上。”
太子见他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问。
今日见面,心照不宣,一道往集贤殿去。
那厢孟相也带着都察院的御史和大理寺的人来了,众人齐聚集贤殿,还未说什么,气氛便紧张起来。
晚词虽然站在章衡这边,对党争却无甚兴趣。
一来她初入朝堂,二来她深受赵公影响,认为党争看似是为了变不变法,其实掺夹了许多私人恩怨,于社稷有害无利。
她见刘密站在罗懋坚身后,脸上是无可无不可的淡漠神情,不禁想起过去上马术课,他陪她慢悠悠地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争先恐后的众人,也是这样的神情。
刘密发觉有人在看自己,一转眸对上范宣的目光。
他被发现,立马低下头,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却叫刘密有些恍惚。
这时内侍一声唱喏,天子驾到,众人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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