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立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边塞的月色,忽然无原由地想起,他登基后第二日,在蓬莱殿赐宴群臣,欢饮达旦。
宴至中途,高逢在宫中替他接待宾客,而他带了毕螭出来,送萧元景北上戍边,所见也是这样的夜景。
才过去三年的工夫,物是人非不知多少变化,唯有明月孤寂如初。
萧元征的神色冷下来,下令道:“今晚启程。”
毕螭面容一凛:“是!”
……
王府很快被火光照亮,训练有素的兵士手持火把在府中列队穿行。
由于先前早就有过准备,众人集结的速度不算太慢,萧元征穿戴整齐出门时,府外已经停满了出行的车马和护卫,远远望去,如一条蛰伏在夜色里的长龙,只见首不见尾。
天光尚未大亮,萧元景此刻还在休息,萧元征没让人惊动他,打算带着护卫离开。
车帷即将落下时,他的视线掠过路旁,意外瞥见了一道纤瘦的身影。
昏沉的夜幕里,萧元景披一身绛色狐氅,安静立在王府门口,分外显眼。
他看着身骑骏马,绵延缀于御驾后的玄甲铁卫,眸底不辨情绪。
守在马车旁的刘进忠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道:“外头这样冷,殿下怎么不多穿几件就出来了。”
这天寒地冻的天气,萧元景也没带随身的暖手炉,背后只站了一个墨裳抱剑的穆乘风。
不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反倒像在这里等候已久了。
“没事,在北地都待习惯了。”
萧元景推拒了刘进忠送他回房的请求,抬眼看向坐在车驾上的萧元征。
“临安道险路远。”
他平心静气说,“臣祝圣上,得偿所愿。”
—
数日后,越都临安。
岁末将至,街巷各处挂起了装点的灯笼,路上的摊贩都带着笑面孔,很有辞旧迎新的喜气。
高墙之内,本应该繁荣最盛的越宫却半点动静也无,甚至因为皇宫主人的缺位,显得几分死气沉沉的压抑。
自皇帝离京微服私访后,已有几个月没有出现在臣子面前。
有委任监国的内阁重臣在,起初一段日子,朝廷还能运转如常,随着时间变久,朝野内外逐渐传出了一些疑惑的声音。
这日下朝后,众臣照常通过昭武门离宫,在走道上互相交谈。
“金大人听说了吗,民间流传甚广的那个传言。”
“什么传言,是关于……的吗?”
“哦,是不是……我上回去看戏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
眼看着已经走出内宫的范围,周围又是相熟的同僚,众人的言行渐渐无所顾忌起来。
一位着绿衣的官员忧心问:“圣上离开临安这么久,也未曾听闻回程的消息,难不成真的龙体抱恙,刻意借出宫的由头把此事遮掩过去。”
“胡扯!”
旁侧一人反驳道,“我族兄在淮阳做官,前些日子才寄来信件,说有幸面见了圣上。
圣上平平安安,断没有外头传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这话并不能打消所有人的担心,何况众人中不乏有消息灵通者,提前察觉到了风声。
很快有人说:“同圣上外貌相似的人不是没有,倘若圣上真的安然无恙,民间闹得风风雨雨的谣言又是从何而来?”
“而且你没有听闻吗,几日以前,太后点了旭王妃带着小王孙入宫,据说是觉得小王孙可爱,特意留他们住了好些日子。
圣上没有子嗣,我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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