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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园门,踏上甬道,她抬眼一瞧,却见一白衣男子候在廊下,虽是小侍的打扮,眉宇间恬淡娴静,周身泛着股书卷气,一双眼睛澄澈透亮,一时让人难以瞧出身份,便以静制动,只缓步的走过去。
“蓝烟这厢有礼了。”
蓝烟微微福了福身,唇边泛起抹涟漪,笑道:“往日都是侍书公子来的多些,偶尔秦公公也过来几次,这位小姐倒是面生的紧,可是方调到四殿下那里当差?”
“原来是蓝侍君,失礼失礼。”
容卿作恍然大悟状,连忙拱手行礼,又自我介绍道:“在下容卿,是殿下新收的女宠,侍书公子另有公干,实在腾不出空闲,我便主动请缨担了这个差事。”
“哪里还有什么蓝侍君,奴家现在只是苏府一个普通的小侍罢了。”
爱恨交加的那个人已不在人世,现在的日子平静安定,他对于前尘往事也早已释怀,闻言只淡然一笑,拢了拢额前北风吹散的发丝,抬手打起门帘,笑道:“公子跟妻主大人在里边等着呢,姑娘赶紧进去吧。”
在这个女尊社会里,有功名的女子被称为大人,没有功名的通称为小姐,而姑娘则特指那些青楼红馆中卖艺甚至卖身的花娘,这蓝烟不经意的一个称呼,却让她明白,苏家人虽认不出自己,却也是了解自己来历的,只是不知到个什么程度。
。
容卿心里虽百转千回,面上却半点都未表现出来,不带任何犹豫的跨过门槛,抬眼往外厢的小厅内一瞧,见一男一女两人端坐在主位的软榻上,男子头束金冠,一身紫衣华裳,腿上搭了条锦被,肤如莹玉,眉眼张扬,再仔细一看,却是与安玥有三分相似,必是那苏家的大公子苏昕络;旁边那女子身着一件浅蓝锦袍,乌发用支桃木簪简单的绾了个发髻,容色宛若男尊社会里清秀的小家碧玉,半点大女子的气概都无。
方才在廊下的对话,外厢自然听的清楚,苏昕络跟柳瑛也便明白了她的身份,苏家在宫内有眼线,朝堂后宫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又加上红叶原是苏昕络的祖母为苏家留的一条隐线,虽未将她出钱请紫竹门假作行刺一事道出,容卿替安玥挡箭这茬却是传了消息过来的,现下又派她来到苏家,地位如何由此可见一斑,自然就不好怠慢,见容卿走进来,柳瑛连忙起身拱手行礼,装傻充愣道:“在下柳瑛,乃是苏家家主,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在下容卿,花名容容,入宫前曾是千月阁的花娘。”
容卿也拱手回礼,又转向苏昕络,满脸喜气的说道:“苏公子喜得爱女,殿下十分欣慰,本该亲自来道贺,只是年关将至,众官员纷纷进京述职,一时也挪不开身,便只好托我这个闲人来探上一探。”
“姑娘能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柳瑛抬了抬手,招呼容卿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又亲自端着茶壶替她斟了杯茶,容卿从袖子里将礼单掏出来递过去,柳瑛抬手接过来,展开扫了一眼便递给顾管家,顾管家转身便去门,想是去核对规整礼品了。
“劳姑娘大老远的跑一趟,昕络实在过意不去,本该由我带着怡清进宫给殿下请安的,可妻主大人硬是按着不让,说我是高龄产夫,月子里要好生养着,等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天却冷的厉害……也罢,反正都是自家人,殿下想必不会同我计较这些,便拖到了现在。”
苏昕络无奈的笑笑,话语间却是透着精明,到底是抛头露面搭理生意的,不像普通闺阁男人家那般扭捏,又冲蓝烟招了招手,蓝烟了然一笑,转身拐进了耳房,不一会便抱着三匹布出来,放到容卿身旁的小几上。
想必是打赏,若是秦公公必定十分欢喜,容卿只瞥了一眼,便拱手笑道:“谢苏公子、柳小姐赏赐。”
柳瑛见她反应这般平淡,必定是嫌弃苏家小气,便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锦袍,解释道:“这三匹同柳瑛身上所穿的这件袍子布料相同,名字叫做天青云锦,产自苏家名下的容锦坊,原本一年只得三十匹,这三十匹中二十五匹供给皇宫,剩下的五匹内子舍不得穿,都给我做了衣衫,今年金蚕吐丝比往年勤快些,便多做出了三匹来,颜色为分别为桃红、柳绿跟嫩粉,倒是与姑娘肤色相称的很,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宫里尚衣局是根据季节来的,前几日倒是新裁了几件冬衣,虽说自己得宠些,但终究是没有名份,安玥对这些琐事也不上心,所以她领的仍旧是普通女宠的份例,天青云锦这种珍贵的布料,自然是连想都不必想的,没想到苏家出手如此大方,她连忙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摆手道:“太贵重,这怎么敢当。”
“姑娘生的这般倾城绝色,这几匹布料也算得其所在,总好过穿在我这般五短身材的人身上。”
柳瑛拽着她的手,将她带回到椅子上,在她脸上左右打量了一番,朝苏昕络感叹道:“活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没瞧见过长的如此漂亮的女子呢,你说是不是络儿?”
“那是自然,若是人人都丑陋如你这般,那还得了?”
苏昕络白了她一眼,柳瑛倒是好脾气,坐回到软榻上,将他往怀里一带,笑嘻嘻道:“我如此丑陋不堪,公子还爱的死去活来,若是再好看一些,那还得了?”
“还有外人在呢,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昕络嗔怒的推了柳瑛一把,她不但没松开,却是抱的更紧了,容卿抿了抿唇,笑道:“两位成婚数年,依旧如胶似漆,真真令人羡慕。”
苏昕络刚想张嘴反驳,里厢卧房内突地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他连忙起身奔了进去,过了片刻,又在门口探出颗脑袋来,吩咐道:“刚睡醒便饿了,蓝烟你去端碗牛奶来。”
蓝烟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婴儿仍啼哭个不停,苏昕络只得返回去哄她,房间内便只剩下她们二人,容卿斜了柳瑛一眼,笑道:“殿下素来喜梅,宫里御花园虽也植了几株腊梅,但瞧的久了也便没趣,听闻苏府有座梅园,里边收罗了不少奇珍异品,请恕容卿冒昧,可否能折几枝下来让我带回宫去,以讨殿下欢心。”
“别说是折几枝,就是砍几棵都没问题。”
柳瑛豪爽的一口答应便答应下来,边起身往外走边说道:“我这就着人去办,姑娘在此稍候片刻。”
容卿连忙起身,抬手将她拦下来:“由贵府下人去办恐怕有些不妥,她们毕竟未进宫过,不晓得哪些品种是宫里已有的,若是重复了,那便没有意义了,还是我亲自去瞧瞧比较稳妥。”
“姑娘说的极是,倒是我糊涂了。”
柳瑛揉揉脑袋,随即笑道:“这个时节梅园景致倒是不错,姑娘难得来一次,过去瞧瞧也好。
待我知会内子一声,便带你过去。”
柳瑛说罢便抬脚进了内室,苏昕络自然不会不应,少顷后她便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件雪白狐裘,往身上一披,冲容卿招招手:“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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