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昭看罢,倒也说不上生气,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朵干枯的海棠花。
过了许久,到底还是唤来灵歆去借纸笔。
“四月初三,允昭白。
明臻足下:
海棠春欲放,馨香盈满书。
彼时春好,心如火烧,辜负春光,为余之过,足下携春寄尺素,当谢欢欣。
先前气愤,多有不敬,望足下海涵。
出家一事你我所见不一,至此不提。
婚约亦非余所期许,余之所愿,得无价宝,求有情郎。
君既无意,余亦无情。
但希君珍重,再勿伤及无辜,若有力所能及之处,自当襄助。
另,江南立夏,渔舟唱晚,作于舟中,字迹潦草,愿君勿怪。
允昭拜上。”
信中夹了一片荷叶的一角,绿色的汁水有些洇入纸张。
明臻猜想是那人信手撕下,眼前浮现的却是唐人诗句中“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的景象。
他望向面前平如镜面的景江,不知江南的水与京城的水有何不一样。
他这般问了,允昭家中从商,去过北边几处,便想给他说道说道。
可惜想了半天,似乎难以描述出那种不同,只好提笔道:“于我而言,江南的水是动的,而京城的水是静的。”
收到回信,明臻看着这一句话皱了眉,便提笔辩驳起来。
这一辩驳,倒开了两边的话匣子,信件一来一往,竟然停不下来。
后来想起时,心里也觉得好笑。
本来是一件双方都不挂心的小事,却在一日一日的期待中变成习惯。
明臻有时也会写他与济惠大师的交谈,把自己的见解写进去,允昭对部分极为认同,而另一部分又有自己的见解,明臻起初不解,看了后面的字,倒也能领会一二分她的想法。
明臻不喜欢当今圣贤当道的科举,父亲在朝为官,又有大哥继承家业,便随了自己的性子整日不务正业,生平好酒,所交酒友不少,但提出如允昭一般见解的人却没有过,婚约一事,明臻虽未在信中言明,但私下里还是稍稍实践过这“一哭二闹三上吊”
的法子,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家中母亲比他更会这些招数,实在无从招架。
段明劼对他二人的事知晓一二,甚至知道明臻将那些信件妥善地放在一个匣子里,有时又会拿出重读,眉飞色舞,时而欢欣,时而皱眉,颇为有趣。
一日见他再次试图劝说父母未果,在院中唉声叹气,不由得道:“若实在无法,为何不顺了这桩婚事,你二人既互通尺素那么久,想来也并非无话可说。
听闻姚家允昭在江南芳名远扬,出了名的聪明活泼,姿容妍丽,若是朝夕相伴,未尝就是一对怨偶。”
“这怎么能行!”
段明臻闻言下意识地否决,看向段明劼,却见他笑意从容,倒有了几分不言而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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